謝然回憶起了前世。

那是他又一次記不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進了醫院,他進的醫院是自家的私立醫院,他記得那是夏天。陽光十分灼熱的,但病房裏開著空調,始終維持在一個不冷不熱的溫度。

平日裏隻要他住院,不管多忙,父母總是會輪流抽出時間來陪他,因為是自己家的醫院,所以他的病房裝修很不一樣。

牆麵是他喜歡的天藍色,散發著柔和的氣息,窗簾是奶白的透明紗加上一層淡綠色的遮光簾,淡黃色的被子,天藍色的病號服,躺在床上,他感覺自己就像躺在藍天上的白雲,舒適,自由。

他靜靜的看著母親插花,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明亮卻不灼熱,映在母親那溫柔的眉眼上。

然後插完花的母親俯身,替他把被子向上提了提。

謝然閉了閉眼,舒出一口氣。他會回去的。

天氣不知何時起了變化,清澈如底的天空被灰色一層層的撲染開來,他額頭感受到一滴清涼——下雨了。

那日被宰相爹罰跪在花園,淋了好一會的雨,這才有人過來讓他回去休息,阿梅第一時間就給他灌了薑湯,讓他泡了熱水澡,但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頭腦已經開始昏昏沉沉。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日的清晨,阿梅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便發現躺在床上的人頭冒冷汗,雙頰通紅,她暗道不好,伸手一摸,果然觸感滾燙。

她沒敢耽擱,第一時間去請了大夫。

謝然隻覺得恍惚間,這半邊身子在火上烤,另外半邊身子又浸在冰水裏,忽冷忽熱,十分難受。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因為250向他保證過,完成任務的期間,它會保證宿主的生命安全。

在一片昏沉裏,他終於看見了原主的所有的完整記憶碎片,在這些碎片裏,謝然找到了答案——今天被罰跪的答案。

原來在這個宰相府裏,有一個專門針對原身的規矩——那就是他不能讓夫人看見他的臉。

原身沒有問為什麼,原身也不敢問為什麼。

他隻是有時候會想,難道他不是宰相的兒子?

隨著原身的記憶碎片在腦海裏一幅一副的默默展開,原身沉甸甸的情緒就像鹽一樣融化進了謝然的身體裏,他感受一股鹹鹹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苦澀,是屬原身的情緒。

第二日的時候他就已經退燒了,隻是還是有些咳嗽。大夫說短短時日就病了兩場,得再修養幾日,這場病來勢洶洶,現在表麵上看好像好的快全乎了,但是底子到底虧損了一些,又囑咐說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麼多事情看不開,不至於如此的鬱結於心。

謝然隻是笑笑。

下午的時候,出乎謝然意料的是,二哥過來看望了他,可能是教他射箭教出的情誼。

謝青進來時便看見,躺在床上那張臉上蒼白卻又異常精致的少年。他低聲但又好像帶著一些心疼的喚了一聲:“五弟?”

被喚的人抬頭看向他,他看見麵前人好看的眼裏,淨是疏離。

但又像是他的錯覺,疏離隻得一瞬,少年便又笑了,柔柔的喚了一聲二哥。

謝青大步走過去,坐到謝然的床邊,謝然緩緩的坐起身靠著床邊。

謝青想起那個時候,他和大哥從花園路過,細細密密的雨幕下,他看見跪得筆直的五弟,這府裏能罰五弟下跪的人,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