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下過雨的屋簷下,十二歲的江曉曉毫無形象地蹲在門口啃著西瓜。
她胡亂的啃著,粉色的汁水浸濕了胸前的白色小背心。
“外婆,是媽媽叫你來接我的嗎?”江曉曉的聲音帶著一絲隱忍的難過,她快哭了,但她不能哭。
外婆聽到江曉曉的聲響,停下做蝦皮雞蛋麥餅的手,在身上圍著的破舊的圍裙上用力擦了擦,這才走過來摸了摸江曉曉淩亂而倔強的頭發,說:“對,你媽媽特意叫我來接你,到外婆家過暑假好嗎?”
江曉曉沒在接話,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接受爸媽扭打成一團離婚的事實。
古話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江曉曉覺得太他媽對了。
詮釋的很到位。
外婆不是江曉曉的親生外婆,是媽媽的嬸嬸。
江曉曉的親生外婆,媽媽的親媽,由於當年親眼見到自己的丈夫偷情,並堂而皇之的將小三和小三的兒子抱回家,明目張膽的嫌棄自己的親生女兒,憤怒地喝下農藥自盡了。
可憐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媽媽跟著她的外婆和舅舅長大。
當年,20歲的爸爸跟著他的朋友們騎車到鄰鎮趕廟會,認識了20歲的媽媽。
對媽媽一見鍾情。
媽媽生的小巧俊俏極了。爸爸對媽媽坦白說,雖然我家裏很窮,但我會照顧你的,保證不會讓你受委屈。
媽媽回家問她的外婆和舅舅,都說,小夥子家裏窮點算什麼,長得這麼高大,總能靠自己賺起來的。
婚後的那麼多年,爸媽確實有過甜蜜,爸爸很聽媽媽的話,去駕校學了拖拉機,去給人家拉沙土。當時會開車的人寥寥無幾,爸爸的生意做的很紅火。
3年以後,江曉曉出生。
江曉曉是個早產兒。
35周的時候去挖土豆,媽媽坐拖拉機顛簸了,導致羊水破了。年輕的媽媽不懂,還以為是尿不盡,沒有管,好多天後肚子開始痛並伴有流血,才發覺不對勁,爸爸急匆匆的把媽媽送到醫院,醫生說保不住了,試試生吧,生下來能活就活,不能活也沒有辦法了。
早產的江曉曉隻有4斤半,黑黑的紅紅的,跟老鼠一樣,在保溫箱裏住了半個月,爸爸天天起早貪黑拉石子,還問他的朋友們借了500塊錢,這才保住了江曉曉的小命。從小到大,大家都經常開玩笑叫她四斤半。
就是這樣,小時候的江曉曉也算是爸媽的心頭肉,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給她取名叫曉曉,原本是微笑的笑,江南小鎮的曉和笑,方言是同音的,派出所上戶口的民警打錯了字,將錯就錯,爸爸覺得這個“曉”有光明燦爛之意,不改了。
可是江曉曉覺得自己的人生事與願違。
5歲那年,媽媽又懷孕了,很可怕的是,宮外孕。九零年代的醫療技術有限,媽媽恢複的不好。繼而很多年.媽媽總是腹痛難忍,嚴重的時候半夜都要去掛急診。江曉曉有效的記憶裏,家裏總是充滿了草藥的味道。以及,窗邊翻起的魚肚白、空無一人的房間。小小的她把整顆腦袋埋在被子裏,黑漆漆的床底下會不會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