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很久沒做過這麼真實的夢了,她沉溺其中根本醒不過來,隻能任憑過去的這一幕幕在眼前呈現。
是那一天,大火快要將她吞沒,兄長不顧安危衝進來救出自己。枝枝抽泣著縮在他懷中,攥緊他衣襟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仿佛她抓住的是她的全部。
還是那一天,他們兩一起見過的尚京夜景,華燈璀璨,流光溢彩映在兄長的眼中,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晶石。
亦或是她被賊人用作要挾,為了救她的兄長身負重傷,即使在夢中,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當時那滾燙的血逐漸沾染了她的衣裙,當時的她有多痛徹心扉。
還是那一晚,枝枝滿心期待兄長能夠許她和杜家公子的婚事,等來的卻是兄長的步步緊逼。
她的兄長不是最溫柔的人嗎,不是對她最好的人嗎?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呢?他們不是兄妹嗎?簡直荒唐至極。
夢境變幻,枝枝一步步得踉蹌後退,這個被她叫做哥哥的男人帶著幾乎狠戾殘忍的笑容,將她逼至無路可退,他湊到枝枝耳邊,語氣卻似之前一般溫柔,
“妹妹還想嫁給他嗎?”
枝枝止不住的顫抖,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懼怕這樣一個肆意欺騙傷害她的兄長。那荒唐的夜晚也好,兄長柔情似水的撫摸也罷,都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妹妹待在我身邊就好了,哪裏也別去,好嗎?”
兄長近在咫尺的臉,還是一樣的眉目如畫,宛如潤玉,可在枝枝眼裏,幾近鬼魅魍魎般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噬殆盡。
夢魘瞬間分崩離析,枝枝驚醒過來,心跳狂擂如鼓。
她睜開的雙眼帶著點淚,恍惚迷茫。
“妹妹?是做噩夢了嗎?”
她耳畔傳來低沉的男聲,橫在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是身後的男人將她往自己懷中攬去。
枝枝驟然清醒過來,她捏緊鍛被的一角,並不回答他。
男人的體溫源源不斷得隔著薄衣傳來,他們兩親密無間,可枝枝卻不禁遍體生涼。
夢已經醒了。這才是真實。
*
四年前。
臘月二十五,寒風凜冽,整個江城仿佛被籠罩在風雪之中。
枝枝覺得自己身上打著補丁的襖子根本無法抵擋這寒冷,隻好搓搓快要凍僵的雙手,用力地裹緊了不合身又破舊的襖子。
她和母親在這偏門前已經等了兩個時辰,夜幕也已完全降臨,風雪更甚又饑腸轆轆。枝枝從記事開始,就是受慣了饑餓和寒冷的,一路風塵仆仆趕來,曆盡千辛萬苦找到這裏,母親隻說在這等著,以後有她們的好日子過。她不敢忤逆,隻乖乖得站著,雙腿因連日趕路又站立良久,不免酸痛不堪,好像風再大點,都要將單薄的枝枝吹倒。
一旁麵露焦色,越等越不耐煩的婦人咬牙切齒,握了握拳,莫不是之前來應門的那小廝敷衍她?
正準備卯足勁去敲門,偏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此刻來人卻是個年逾五十的老婦人,穿著比普通下人要好得多,肩寬腰粗,神情輕蔑,身後兩個盤著雙丫髻的丫鬟低著頭,恭恭敬敬得撐著傘,提著燈。
“你就是劉氏?”老婦人淡淡得開口,眼睛卻凜冽得掃了一眼眼前的母女。
婦人穿著破爛,三十上下的年紀,身材消瘦,有那麼點姿色,臉上原有的不耐煩硬生生得因為她的出現憋了回去。她身後的女孩,瘦弱不堪,凍的小臉發白,一副要飯的窮酸倒黴相,正戰戰兢兢地拉著女人的衣角,隻抬頭看了一眼,就緊忙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