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裏?我不是死了嗎?
這是白墨逐漸恢複意識後出現的兩個疑問。思考,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現在如同一個失去軀殼的靈魂,遊蕩在一片無盡黑暗的空間,甚至他都不無法感受黑暗。這種感覺就好像正常人睜開一隻眼,閉上一隻眼後閉上眼那端看到的感覺,他現在除了思考無法做任何事情。
難道這就是死了之後的世界嗎?
在現實世界中,白墨已經被宣告死亡。在人生最後時刻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白墨現在思如泉湧,刹那間意識之中出現無數的問題。
我不會是被拉入到什麼奇怪的實驗當中了吧?可是我是在自己家中死亡的啊,難不成這是亡魂的世界?我要在這樣的狀態待多久?失去所有的感官智能思考,這不是世界上最嚴酷的懲罰嗎?我寧願失去意識啊,我不想繼續這樣思考下去卻無法做任何事情。難道這是地獄嗎?我做了什麼事情是無法被人原諒的嗎?
他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他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小鎮家庭,父親是教師,母親是一個個體從業者。從小到大順順利利,家庭成員也都無大病大災。而後也考入了一所家鄉的211大學。
大學時期白墨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風雲人物。他自學了吉他彈唱。大一就和自己高中暗生情愫的同桌進行了一場頗為浪漫的吉他彈唱表白。在一群損友的見證下在一起了。他平時閑暇時間做的最多的就是和女友一起看電影,看新出的電影,在網上看老電影,也喜歡呆在一起看綜藝,看“好聲音”、“有嘻哈”、“有街舞”。
因為白墨唱歌唱得不賴,長得也算一表人才,也喜歡唱歌和電影藝術,女友一度調笑他應該“出道”。但是他也沒敢於邁出那一步。他深知自己頂多也就KTV麥霸的水準,女友對他的“崇拜”或許也隻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總之最後他老老實實地完成學業,畢業後進入一所不錯的企業工作。工作勤奮順利,感情生活平淡美滿。看著越來越沒意思的新綜藝節目,聽著新歌榜上越來越沒意思的歌曲,白墨或許有些遺憾,但也慢慢被工作生活磨平了棱角。
工作兩年後他決定和女友求婚。
白墨自認算是一個頗有浪漫主義的文藝青年,他喜歡攝影繪畫,也喜歡唱歌電影。他曾和女友旅行時去過PT島,對仲夏夜裏的藍眼淚印象很深。原本想在未來的婚禮上,也布置一片由“藍眼淚”構成的熒光海,和相愛的她,一起踩著穿過禮堂。
然而一切美好都終結在了這一年,一個在韓劇裏無限俗套的劇情降臨到了他身上。
他查出了肝衰竭。
別說婚禮,他的未來他的人生都成為了泡影。
他瞞住了女友,設法和她大吵了一架。並且用他能想到的最嚴重的語言傷害了她。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的心在滴血。
我怎麼舍得傷害你啊。我怎麼會舍得傷害你啊!
這個折磨人的病不會瞬間奪走白墨的生命。於是他想,要不就在死之前把熒光海送給自己吧。
一開始他覺得很簡單,隻要去海水裏撈點發光的藻類就行了。可很快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海水在封閉環境裏容易發臭。
必須要自己找到發光藻類,然後放在無菌環境中培養。
那種藻類去哪裏找?他去海裏潛水整整泡了兩個禮拜,不停的采集海水。
一點點用顯微鏡看,才終於找到了兩個發光甲藻。
怎麼保存和培養?他在實驗室裏自學配海水,在家也按照藻的作息來生活,最後竟然真的繁殖成功了。
直到有一天,白墨突然全身發紫,嘴唇上都是血泡。這些藻就好像跟他共生一般,滿滿幾大箱幾乎全都死掉。
少年與愛永不死去,即使披荊斬棘,丟失鮮衣怒馬。
一周後他的身體好轉,竟然有藻也慢慢活了過來。微弱的光亮給了他希望,卻不想半年後早又全部死亡。
他就像是在跟這些藻置氣。賣掉婚房換了一批最好的設備,從海水的批次換水的日期,他每天盯著全都寫在表格裏。
這一次他會活嗎?在黑暗中他忍不住哭了。他不知道他們未來會怎樣。
就像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會走向何時一樣。
終於他試出了一種最合適的配方,開始批量的繁殖重複枯燥的配水。
直到那一晚,當他踏上自己房間內的熒光海。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無奈,所有的迷茫和不舍都漸漸消失。
圖。
這種仿佛徜徉在仲夏夜星海中的荒原,割不完燒不盡。窗外的長風一吹,野草就連了天。
白墨慢慢走在這片海中,一片淡淡的熒光從海中顯現,他慢慢地躺下。
白墨的生命力傳遞到了這片星海當中,他的心跳開始變得緩慢。封閉的窗戶擋住了窗外高樓的嘈雜。這種安靜能讓人對死亡產生一種豁達的感情。
這是淩晨的2點34分,新月把它的光輝灑在這片鋼筋混凝土森林中,夜空下一片寧靜。一隻失眠的螢火蟲在廣闊的草坪上一閃一閃地飛著,窗外高大的建築群也慢慢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