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河邊的大片竹林,就是小楊村的村尾。
常歡回頭看了眼掩在竹林外河邊的方向,很是疑惑。
這具身體,是怎麼泡在河中央撲騰的,她竟然沒有半點印象。
把她從水裏帶出來的那位,應該是勁裝男子身邊的人。
今天河邊的這場事故,緣何而來?
男子那句含沙射影的話,又是幾個意思?
她借著情緒不好的掩護,一路沉默著跟著大丫的腳步往村尾的一處房舍去。
她不是沒有原主記憶。
隻是缺了今天的。
最新的記憶停留在昨天。
昨晚,常家老太太還企圖說服她,應了方才大娘們嘴裏八卦的那門親事。
畢竟原主十五歲了,有自己的意願了,實在不願,老太太是不能強迫她的。
原主打心眼裏是不願,但她當時一聲也不吭。
是懼怕老太太會對她,對她親娘發難。
之後的記憶,就好像被憑空抹去了一樣。
至於原主的其他記憶,是有的。
原主也叫常樂。
那是個隻知道埋頭幹活,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半點好處的傻姑娘。
她是吳氏頭婚生的,跟著再嫁的吳氏進了現在這個家,原主為了讓吳氏在家裏能抬頭做人,不被婆婆嫌棄,就自覺每天隻吃一頓,一頓混個半飽。
家裏的活兒,做飯,灑掃,上山撿柴火,割豬草,她一樣沒落下。
村裏的姑娘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地裏幹活都不會讓她們去,隻留在家忙雜事。
而原主是鋤頭拿得,扁擔挑得,收麥子比她那愛躲懶耍滑的三伯還利索。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常樂帶著疑惑的目光緩緩看向吳氏。
這麼個招人疼的小姑娘,為什麼吳氏這個作為親娘的,就任由她苦著自己?
離開河邊後就一直沉默吳氏察覺到常樂的視線,微微偏頭,避免她對視。
隻這一瞬,常樂就轉移目光。
這位親娘的眼中,心中,都沒有她女兒的身影。
方才在河邊抱著她悲拗哭泣的那位婦人,就仿佛不是她吳氏一般。
.
村尾有稀稀拉拉幾處房屋。
老常家的房屋就在最尾處。
竹籬笆圍著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土磚房一棟,正房位置的屋頂蓋著瓦,其他位置的屋頂蓋著茅草。
籬笆院內還有兩個髒兮兮的小娃娃蹲在地上玩泥巴。
是吳氏和常家老四生的龍鳳胎。
而此時正房堂屋裏的人,像算好了時間,卡著她到家的點一樣,恰好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
“咋?我那大侄子咋了?腳是有點跛,可那不耽誤人家行走。
年紀是有點大,可年紀大,會疼人!
人家有門手藝,能養活一大家子人!那死丫頭進門,還享福了呢!還嫌棄?她當她自己個兒是塊金子怎的?”
“整日裏耷拉著一張臉,活像老常家欠了她萬八千兩銀一般!”
“我族兄那家裏,好歹還比老常家過得富裕些。”
“就把我老太婆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還跳河?你不嫁,老婆子還摁著你嫁去是怎的?這是要讓人戳斷我脊梁骨啊!”
屋裏的床榻木板被拍得震天響,“我看該跳河的是我老婆子才是!”
常樂想著,也不過就是她大侄子不但腳跛了,還是個聾啞人,行情不好,才難以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