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明亮的婚紗館內,簾帳被緩緩拉開,內裏走出來一抹纖細的身影。
男人抬起眼眸,莫名從她身上恍惚間閃過另外一張麵孔。
“怎麼樣?”莊菲的發絲被挽起,化著淡妝,身上婚紗潔白又華麗。她轉了個身,想要聽見他給出評價。
男人頓了頓,才低聲道:“不錯。”
莊菲聞言,不由得嬌羞一笑,婚紗館的工作人員上前來說著奉承的話。
“兩位一看便是佳偶天成,真是郎才女貌,沒見過像二位這麼般配的。”
李宴亭安靜地聽著這些話,像是並未放在心上。
莊菲轉過身,準備接著再試一下另外的婚紗時,忽然間聽見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們……有沒有一起去過白月島?”
女人臉上勾勒出的笑意慢慢消失,拎著裙擺的指尖不由得悄悄蜷縮起來。
“……白月島?”她語氣略顯僵硬地回答道,“當然了,你父親生前的宅院就在那裏,我們不是還住了好幾天麼?怎麼這樣問?”
男人微微點頭,神色看不出異樣。
“隻是突然想到了。”
她在撒謊。
李宴亭回憶起記憶中父親暴怒的畫麵,於他而言,那些畫麵就如同隔著一層紗幔,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可有些事情不會改變,他深刻地記著自己憎恨那個男人。
自從十七歲離開那個家,他再也沒有回去住過一天。
汽車在劇院門口緩緩停住,女人推開車門下了車,複又彎下腰來,笑吟吟地看著他。
“真的不陪我看看這出話劇?”她語氣溫柔地撒著嬌,“人家期待了很久呢。”
男人眉眼平和,緩聲道:“不了,公司裏還有些事要處理。”
對方略顯遺憾地轉身離開。
他將車開過幾個路口,在一處偏僻的站台前停下來。放下車窗,便有一名西裝男子迎上前,恭敬地叫“先生”。
李宴亭閉上雙眸,沉思許久,低聲吩咐道。
“喬鳶,小喬的喬,鳶尾花的鳶……查查這個人。”
“是。”
婚禮在北城最大的教堂舉辦,新娘子穿著婚紗,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要他看。
一身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眉眼溫淡,誇讚她好看。
空氣中彌漫著歡愉的氣息,而他獨自站在房間裏,心底某個角落卻莫名生出荒謬感來。
房門被輕輕叩響。
“噔噔噔。”
他轉過身,對方推門而入,將一張被剪裁下來的照片,遞交到他手上。
“這是在白月島上找到的。”
男人垂下眼睫,看著照片。
皎潔的月光底下,是一望無垠的銀色海平麵和金色的沙灘。
一對青年男女相視而笑,彼此發絲纏繞,高大的男人垂下眼眸,眸中月光傾瀉而下,溫柔至極。女孩也仰著臉,親昵地說著什麼。
他將這張照片看了許久,眼眸垂落在女孩臉上,不知為何,心尖輕輕一顫。
白月島……喬鳶……他應該認得她,而且,關係匪淺。
他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能夠,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度過一生。
喬鳶在收拾東西時,鼠標無意間點到了什麼地方,筆記本屏幕上彈出來一封簡短的信。
她隻敢匆匆瞥過一眼,目光卻忍不住落在右下角的編輯日期標識上。
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已經過去了五個月,而她期待中的回信,卻一直沒有得到。
她一直盯著那個日期,直到屏幕的光因為遲遲沒有操作而暗下去。
她才恍然回過神來,輕輕地吸了吸鼻子,鼠標落在紅色的刪除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