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漸黯淡下來。
秋風卷著細碎的枯草葉在空中翻滾。
一眼望去,遍地除了枯黃還點點未被秋色沾染的綠。
一條人跡罕見的野路,四周都是凋敝的樹幹,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幾個身影在林中穿梭,不時驚起一群倦鳥。
天光越來越暗,好似下一刻就要徹底湮滅世間的一切。
這時,一個顫顫巍巍的身影自路的盡頭緩緩走來,他每挪一步仿佛都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不得不靠著手中的長刀才能勉強站穩。
那道身影在黯淡的天光裏忽隱忽現,猶如鬼魅。
待他靠近些,才能看出個全貌。隻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瘦弱少年,身著一襲墨綠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線中似一團未暈開的黑墨,襯著他白如縞素的臉和毫無生氣的眼神,活像深夜索命的厲鬼。
杜予生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據他剛接住蒙麵之人的那一掌到現在已過了將近一日,但是他並沒有放任自己倒下,而是一直往南方走。
杜予生看著初秋落日餘暉下朦朦朧朧的樹林,偌大的原野除了風吹過樹林帶來的簌簌聲,還有不時飄落的木葉,但蟲鳴鳥叫卻好像被屏蔽了。
杜予生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先用手將刀放在身前不遠處,再拖著兩條腿慢慢地挪上來,整個身體因為每一次的動作產生的痛苦而躬起。
杜予生沒有一絲生氣,渾身上下唯一有光彩的就是他用來拄地支撐身體的長刀,這是他最引人矚目的地方。
那把刀很長,已經超過了杜予生的半身,銳利的刀刃被黑色的牛皮刀鞘包裹著,掩蓋起了所有的鋒芒,反而顯得無害起來,即使這把刀現在看來隻是杜予生的拐杖,但沒有人會懷疑那把刀的價值,就算看不見刀身,眾人依然確定那是一把寶刀無疑!
利字當頭,隱蔽在林中的眾人剛剛被少年嚇退的勇氣又一次湧上心頭,而且比剛才來得更強烈,顧不上細想直接紛紛從林中鑽出來。
霎時間,四五個身形不一的男子,站在中央的是一個壯碩的虯髯大漢,其餘四人兩兩分列在虯髯壯漢的兩旁,身體被破爛的灰袍堪堪遮蔽住,露出的手腕腳踝宛如枯骨,僅剩一層肉皮包裹,而臉上更是瘦削地可怕,顴骨高聳,眼窩凹陷,無神的雙目此時卻故做出駭人的姿態,將杜予生的前路牢牢堵住。
杜予生早已察覺到幾人的存在,幾人的惡意在他的眼中一覽無餘。他依舊弓著身體,不予理會。
“小子,把你身上值錢的寶貝都交出來,爺爺饒你不死!”為首的虯髯大漢對杜予生厲聲喝道,話語中放出的氣勢很足,可細看卻發現,大漢的眼神飄忽不定,身體也在微微打顫。這其中除了對於這個孤身出現在荒郊野外的少年,心裏有些莫名的畏懼外,更是被杜予生淡定的態度鎮住了。
可接下來的變故猶如一劑強心針,將眾人心中僅存的遲疑徹底打散。
杜予生抬首望向來人,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突然發生變化,臉迅速變得煞白,失去了最後的血色,額頭上也冒出了密密的細汗,身體的劇烈疼痛讓他不得不拄著刀緩緩蜷縮成一團。
一直注意著杜予生一舉一動的幾人很快就轉過神來,互相對視了一下,便直接圍擁了上來搶奪杜予生手中的刀,可任憑幾人如何使勁都無法從杜予生手中把刀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