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劉氏罵累了，小魚這才拖著酸麻的雙腿 回到房間。
木門嘎吱嘎吱的響著，給人一種風一吹 就要倒下的錯覺，灰撲撲的泥巴地，幾張破木板拚成的小床。
便是小魚這類人，一眼望得到頭的一生。
從窗戶翻出去，把荷燈拿回房內，借著從破洞處透過的月光，看著荷燈，小魚陷入了回憶。
她是多久出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窮人家的孩子是沒有生辰的。
她出生那天，在外玩了一年的父親 拎著條小魚回家，母親開心的為她取名叫小魚。
她說，小魚是相公送給自己的第1樣東西，為她取名叫小魚，是為了讓自己記住相公對她的好。
小魚出生後，一直都是她娘在照顧她，而她爹，心思早就被窯子裏的姑娘吊走了。
那時她家還算富裕，或許是上天受夠了她那煩人的爹，再次見到父親時，他眼歪嘴斜，成了一個偏癱。
村子裏的人，都說他爹是在那窯妹身上 下了死勁
下床時腿腳一軟，這才摔成了個半邊身。
為了救父親，家裏掏空了全部，還在外麵欠了許多外債。
父親翻身不便，屎尿全拉在床上，母親每晚都幫她爹翻身擦洗、端屎端尿。
可還是總被他爹痛罵“那個死娘們飯做晚了，揉腳又疼了。”
後來要債的人多了些，父親才又變得仁慈。
隻是那些活，卻都落到了小魚的頭上，小魚沒有一絲怨言，她娘都是這樣做的，她也應該這樣做才對。
那時村子裏的人都誇她勤快能幹，每個婆子看到她娘都說:“劉婆娘，你生了個好姑娘哦，
將來你家娃兒，肯定能討個好婆家，給你賺筆好大的彩禮。”
劉氏此時就會插著腰，臉笑成一朵花:“哎喲，那比得上你家娃兒長得好看，
要是我家小魚能早點嫁出去，我就輕鬆多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是的，娘說的對，嫁一個兄弟多的人家，好好聽話、服侍公婆，再把農活幹好，
最最重要的是三年生倆，尤其是生兩個大胖兒子，這對於小魚來說，便是最好的人生了。
至少娘是這樣告訴她的，村子裏的每個女人 都是這樣過來的。
小魚那時也十分期待那天的到來，或許隻要那天來的早一些，她就不會再是娘親的累贅了。
可村子裏，同齡的孩子都不喜歡她，說她窮，說她身上又臭又髒。
可是小魚不懂，明明大家的衣服上都有洞，隻不過她的是四個，別人家的是三個罷了，又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呢。
不過沒關係，同齡男子看不上小魚，小魚還可以嫁給自家表哥，嫁給村子裏的王屠夫。
如果嫁給王屠夫，每年還可以多吃兩頓肉呢。
隻是王屠夫父子愛打婆娘，不過沒事的，小魚皮糙肉厚，不怕疼。
更何況村子裏，那戶人家不打老婆。不打自家婆娘的男人沒本事。
隻是在6年前，村子裏的楊獵戶 娶回來個好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便是桃鴛兒姐姐，桃姐姐和村子裏人不同，她從來沒被相公打過。
她極少出門，長得高高的，身上香香的，見誰都笑著，穿著的衣服又都是細麻編的，和村長家一樣勒。
而且，她從不和村子裏的大媽 一起說別人家閑話。
隻是他家老是傳出讀書聲，村子裏的人都打趣:“楊獵戶娶了個，隻管吃飯的教書先生呢”。
過了兩年，桃姐姐還是沒生出孩子，又加上人長得好，楊獵戶又經常不在家。
村子裏好多男人，都趴在他家院牆上看她。
桃鴛兒將此事告訴了楊獵戶，楊獵戶報給了村長。
可是村長也隻能說說那些男人，畢竟這是人之常情嘛，總不能讓他一個老頭子，坐在楊家院門守這個婆娘吧。
這不是“殺豬用雞刀”，哦不對，村長想了許久，才想出“殺雞焉用牛刀”這麼一句文藝話來。
可是小魚知道，村長也在晚上趴過楊家牆角。
後來楊獵戶便放下狠話，誰要是再趴在他家院頭，他就和誰拚命。
村子裏的男人都覺得他小題大做，不過是看了他媳婦幾眼，咋的，還能少塊肉啊。
如果你能喂飽你家婆娘，還怕她找人？
村子裏的婆娘們，都罵桃氏是個下不出蛋的雞，說她渾身狐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