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顯芝畏罪潛逃死在了路上,諸位以為是何人所為?”一個茶客喝了口茶,滿含笑意地談起這陳年往事。
“那自然是有義士除惡唄!”
“這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人都隻剩骨頭了,死者為大,還是別說了。”
“怕甚?這樣的人就該被萬年唾棄!貪前線的救命糧,死有餘辜!隻是不曉得她的葬身之地在哪,不然定要去啐上兩口!”
“先帝仁慈,免了連坐,不然打罵他的家人出出氣,也是好的。”
“是呀,這陶顯芝真是可恨!我家隔壁張大娘的兒子就因糧草延誤,死在前線的,可憐孤兒寡母日子難過啊。”
“她自己也是為人母的,怎會做出這樣的事!”
“聽說她無父無母,怕是被她克的。”
“那這就說得通了,天生的禍害!”
“隻是可憐了霍家,滿門忠烈……”
“可惜什麼!還不是賣國了,真是蛇鼠一窩,活該男丁都死在戰場上!”
“說的也是,當年都是什麼人呀,還是苦了皇後,先帝去了,還得撐著整個藺朝……”
一群人討論的熱火朝天,一旁的幾個女子放下茶錢,起身悄悄離開。
即便是已過了九年,世人還是無法釋懷對陶顯芝的痛恨。
真相究竟如何,無人可知。
常言道,評價一個人要在他的身後。
可生前不知其人,生後如何評價?
沈苡剛睜開眼,就被顛簸摔下。
她的頭剛好磕在地上,瞬間覺得頭顱開花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她卻睜不開眼確認身處何地,隻知道耳邊是馬車飛馳的聲音。
“嘩啦”一聲,布巾翻飛,沈苡趕緊僵住不動,對方似乎確認了什麼,隨即放下車簾。
“怎麼?”粗蠻的嗓音。
“無事,摔地上了而已。”尖細的嗓音。
“疑神疑鬼的,弄得我都心慌。”粗蠻的人冷哼一聲,似乎在緩解自己的緊張。
“我比你還慌,綁朝廷命官是要掉腦袋的,小心些為好。”尖細者沒好氣地說道。
她終於聽出點什麼,粗蠻的她認不出,可這尖細的男音,除了宮裏的內官還有誰?
真是稀奇,她一個前朝的官,被後宮的內官給綁了。
還……綁得這麼溫柔!隻把她的眼睛蒙了,其他的什麼禁製都沒有。
她扯開眼布,適應良久,雙眼才終於清晰起來。
入眼的,便是窗外的月亮,真是……一塊好窗!
下一刻,沈苡從窗口擦身而出,回眸間,剛好與無意間轉過來的內官對上眼,親眼見證他雙眼逐漸放大,張嘴叫出聲。
她也想不到,昏迷前自己在中秋宴上,怒懟一幫酒囊飯袋,轉瞬間自己便在這雜草間鼠竄,身後是極速追趕的莽漢,以及邊跑邊叫的內官。
按理說,論逃跑她應當是專業的,可是這一次她低估了這個莽漢。
他的行動速度快到超出了一個常人,像是常年幹某種行當的江湖走卒。
莽漢借著一旁樹木的力,飛身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迅疾的弧線,下一刻便直接落在沈苡麵前,不等她反應,便快速出手抓住她的肩膀,揪著她被迫轉了個身,膝彎上挨了重重的一腳,整個人承受著肩上的重力,狠狠地陷進泥裏,鼻腔裏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奶奶的,你不是說她就是個弱女子嗎?”莽漢嘴上說這話,手裏的勁卻一點未鬆,甚至還扯出一點布塞住她的嘴巴。
“我、我哪裏曉得!”內官跑了好一會兒才過來,一臉鬱悶地喘著粗氣。
“要我說,就在這兒把她做了,省得夜長夢多!”
“在、在這兒?怕是太顯眼了……”
“娘們兒唧唧的,老子殺了那麼多人,頭一回見你們這麼多事的,去車上把那馬繩拿來。”
月色依舊清亮。
沈苡被困在一旁的樹上,無力地看著兩人一個燒火,一個燙鐵。
不得不感歎,這家夥使倒是備得齊全,方才她還尋思著要怎麼做了她,原來就是烙字。
有意思,不直接殺了她,倒是選了這種侮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