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舞幾個人在長安城裏晃了整整一天,才意猶未盡地分手道別:衛安國要跟著父親進宮朝賀;蔣武要回書院準備半個月之後的穿林試;而薑舞則要回書墨樓。薑舞穿上了那件夜行衣,獨自坐在桌子前,桌上是一杯剛剛泡上的熱茶,在氤氳的水汽裏,薑舞淡藍色的眼睛閃著一絲淡淡的光,和白天那個樂嗬嗬的少年判若兩人。從找到陳和的那天晚上起,薑舞就變成了兩個人,在白天他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書院少年,到了晚上則變成了背著血海深仇的薑府鬼魂。
子時的梆子聲在空蕩蕩的書墨街上響了起來,薑舞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裏麵的茶一飲而盡,接著就用黑布把臉蒙了起來。
在夜幕之下,一個黑影從書墨樓裏走了出來,朝著城西的京兆府跑了過去,白天的時候長安城熱鬧非凡,到了晚上其實也並不平靜,薑舞一路走來,就遇上了好幾個身著夜行衣的人,雙方都心照不宣地遠遠避開了對方,每一個黑衣人的身上都背負著自己的使命,他們就像身上的那身黑衣,在黑夜裏通行無阻,但是在白天則無容身之地。
薑舞一路來到了京兆府尹在的地方,但是他並沒有直闖京兆府,而是來到了不遠處的金吾衛營房附近,金吾衛隸屬於京兆府,平日裏專門負責管理長安城內的治安。而薑舞今天要找的人就是名單上那個金吾衛校尉李平,說得更準確一些,應該是前金吾衛校尉李平,因為他在一年前就因為年紀太大離開了金吾衛。李平沒有家人,是一個孤苦零丁的老頭,所以一個人住在金吾衛營房旁邊的一個大雜院裏,這個院子裏住的幾乎都是像李平這樣的沒有家人的老金吾衛。自從上次找過陳和之後,薑舞就在暗地裏為這次的行動做準備,在經過一係列的跟蹤排查之後,他終於確定了李平住的地方,和陳和一樣,李平這十五年的時間始終都沒有得到過升遷。
按照陳和之前對薑舞說的話,當年金吾衛也參與到了這件事情裏,而且和他比起來距離薑府更近,那麼他們看到的東西也一定更多。
原本應該很寬敞的大雜院裏淩亂的建有幾十間房子,房子之間的空隙就是來往的小道,小道上到處都是垃圾和汙水,一股股惡臭薰得薑舞直皺眉頭。雖然大雜院裏的老人已經不是金吾衛了,但是等級卻劃分得很明確,就拿李平來說,因為他之前是校尉,所以住在最好的一間房子裏,薑舞慢慢地靠近房子,手指輕輕地在窗紙上捅出了一個小小的窟窿,昏黃的燈光一下子就從房子裏照了出來,薑舞把眼睛湊了過去,他看到房間裏的擺設十分地寒酸,除了一張鋪著幹草的床,一張缺了腳的桌子,幾個東倒西歪的凳子之外幾乎空無一物。薑舞看到這些感到十分地奇怪,雖然金吾衛的一個校尉算不上什麼大官,但是應該也不會過得這麼潦倒才對,可是當薑舞看到地麵上的情況是,一下子就了然於胸了,原來地上沒有其他的,全是各種樣子的酒壇,在這些酒壇的旁邊也躺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老人,這個老人滿臉通紅,懷裏還抱著一個空的酒壇。
薑舞搖了搖頭,看來又是一個借酒澆愁的酒鬼,他慢慢地朝著門口走去,發現兩扇木門就這麼來著,任憑寒風呼呼的灌進房間裏。薑舞走進房間之後,為了不讓其他人進來,特意把門給關上了。
薑舞走到李平麵前,後者這時正大聲地打著呼嚕,偶爾還會咂巴一下嘴巴,似乎是在夢裏回味酒的味道。薑舞知道喝醉的人很難叫醒,在簡陋的房子裏找了半天之後終於在一口水缸裏找到了半港渾濁的水,他想都沒想就用一個酒壇子盛了一大壇,來到李平的麵前就要澆上去。
然而還沒等薑舞動手,躺在地上的老人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通紅的雙眼中散發著一股可怕的殺氣。說時遲那時快,李平一個後空翻就站了起來,手裏的酒壇直接就朝薑舞砸了過來。薑舞哪裏會想到剛剛還醉得不醒人世的李平會突然暴起,搶身一躍才勉強躲開了扔過來的酒壇。
然後這隻是一個開始,薑舞剛剛站穩,就看到李平的手裏多了一把小巧的弩箭。李平一臉殺氣地看了一眼薑舞,手指就毫不猶豫地扣下了弩箭的機括,李平連續扣了七下,七支短小袖珍的短箭就朝薑舞射了過來,原來李平手上拿的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威力巨大的連弩!
七支短箭來勢洶洶,錯落有致地封住特薑舞可能出現的任何位置,如果換作其他人,轉瞬之後就會被釘在牆上,但是之前的很多事情已經證明了薑舞不是一個普通人,他在第一支弩箭射出來的那一刻就拔出了腰間的短刀,短刀帶著風聲劈向了飛過來的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