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兒看著勝朝暮命人將一個又一個箱子搬上馬車,他就有些疑惑了,什麼樣的節目需要這麼多東西呢?當他又看到,搬上馬車的東西,還有鼓,有琴,有笛子,小景兒就徹底疑惑了,這到底要做什麼呢?
勝朝暮帶著眾人進宮赴宴,在麵對漓國皇帝的時候,先是送上了勝國準備的禮物和文書。
這才被帶到宴席上的位置用飯。
勝朝暮其實並沒有什麼胃口。
沒過多久,漓國皇帝果然開口發難:“不知勝國使者有多少誠意來和我國談判?”
勝朝暮一身紅衣既不失典雅,又不會過於張揚。她落落大方地走到大殿中央,行了個勝國的禮儀:“勝國絕對是帶著最大的誠意來和您談的,為此我們特意準備了一個節目,還請諸位觀賞。”
“好。”
勝朝暮說完就拍了拍手,然後便有許多人將箱子抬了上來。
郭風瑜,卓遠逸和紀長風他們將箱子打開,開始組裝所需要的東西。
大家隻見他們從箱子裏拿出一個架子和一個幕布,將東西搭好之後,又拿出了許多彩色的小人。
魏芊羽,音玲瓏和沈妙人操縱著皮影。
勝朝暮和紀長風根據皮影的變化,在一旁徐徐講起了故事。
“今天下三分,楚國勢大...”
小景兒始終一臉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出戲,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他們所準備的才藝,是要將天下局勢剖析開了,說給自己父皇聽。
“金戈鐵甲,馬踏飛土,颯踏流星間血濺三尺...”
隨著皮影人物的變化,隨著鼓聲的層層遞進,隨著故事的推進,三分的天下,已經成為了一家勢大。
皮影中的人物紛紛倒地,如今場上已是一片空白。鼓聲越來越激烈,隨著一陣急促的戳破人心的響動之後,迅速歸於平靜,隨之而起的是一陣悠揚蕭瑟的蕭聲。皮影的場景隻剩下一片荒涼,抬眼望去是無盡的蒼天,隻有一隻孤鷹飛過。隨著孤鷹從皮影上略過,就連最後悲泣的蕭聲也慢慢歸於平靜。
“若此局勢不破,這就是未來。”勝朝暮的聲音已經脫離開了皮影故事,這句話既是對漓國皇帝說的,也是對在場的眾人說的。
好一陣沉默,漓國皇帝突然鼓起掌來,眾人也都反應過來,紛紛鼓掌。
“不愧是盛名遠揚的大長公主,今日一見,果真不凡。”漓國的皇帝語氣中帶著威嚴與笑意,他先是和貴妃對望了一下,隨後又看著滿朝大臣,與勝朝暮說,“勝國的目的,我心中明白,不過是要曲線救國。”
“皇上此言差矣。這並非是勝國曲線救國,而是希望與漓國合作,共謀勝局。”勝朝暮及時道。
“果真是寸步不讓!”漓國皇帝笑道,話鋒一轉卻說,“此事朕與朝中大臣早已商議過,不是不成,隻是朕也有一個條件。”
勝朝暮靜靜地等著漓國皇帝說。
“大長公主冰雪聰明,朕甚是喜歡,若是能與勝國結秦晉之好,此番關係才會更加牢固。”漓國皇帝直言。
小景兒聽到這裏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卻被身後的楊行遠強按了下去。
“你冷靜一點。”楊行遠小心提醒。
“父皇明明說了不提這件事。”小景兒眼眶都有些紅了,“等會兒朝暮該誤會。”
楊行遠看到小景兒因為擔心被勝朝暮誤會就紅了眼的樣子,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感受。
“姐姐聰慧得很,肯定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會誤會你的。”楊行遠道。
“是嗎?不知皇上想將哪位皇子賜予我?”勝朝暮一點都沒有意外,反而輕笑起來,“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總不能是年紀尚輕的三皇子吧?”
小景兒咬緊了牙關,既委屈又緊張。
“自然是朕的大皇子,大皇子已到婚配的年紀,尚未有家室,與大長公主相配,豈不是正好?”皇帝笑著。
勝朝暮腦子裏已經想到了大皇子的樣子,也是笑著點了點頭:“本宮是勝朝大長公主,可本宮上已無父母,左也無兄長,隻有一個侄兒,但侄兒可做不了我的主。所以本宮的婚事當然要自己做主。”
勝朝暮說到這裏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都覺得她是要拒絕了。
可誰知她話鋒一轉:“可本宮覺得這樁婚事的確不錯。”
“啊!不可!”小景兒再次站了起來,又被楊行遠按了下去。
“你想要給姐姐惹麻煩嗎?你覺得姐姐能看得上大皇子?姐姐這麼說肯定是還有後招的,你冷靜一點。”楊行遠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可萬一...”
“沒有萬一!你要相信姐姐!”楊行遠皺著眉頭安撫他。
“朝暮,這是怎麼回事?”紀長風小聲問。
“我與漓國皇帝做了個交易,這隻是其中一環,不必擔心。”勝朝暮小聲地說。
“既然大家對這種婚事都沒意見,那大家就舉杯同慶吧!朕的大皇子呢,還不趕緊去敬未來妻子一杯。”漓國皇帝大聲道。
大皇子拿著酒杯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他其中一杯酒遞給勝朝暮。
“本皇子並不願意娶你,我覺得,你應該也不願意嫁給我。”大皇子將其中一杯酒遞到勝朝暮麵前,小聲地說。
“在天下局勢麵前,婚姻不算什麼。”勝朝暮笑著。
“哼!之前便聽說過勝朝大長公主牝雞司晨,現在看來,野心的確不小。”大皇子冷笑一聲。
“牝雞司晨?”勝朝暮回以冷笑,“隻不過是無能者的背後狂吠。”
兩人屬於是互相看不上的,兩個人碰了一下酒杯便一飲而盡。
在一片歡笑聲中,剛剛喝下酒的勝朝暮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所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一瞬間都慌亂了起來。
勝朝暮捂著自己的肚子無力地倒在地上,聲音有幾分無力:“酒裏有毒,有人下毒。”
“朝暮!酒裏有毒,你們居然敢給大長公主下毒!漓國人其心可誅!此事必須要徹查到底!”魏芊羽是第一個衝上來,攔住勝朝暮的。
魏芊羽將勝朝暮緊緊地摟在懷裏,大聲地喊著。
“朝暮!”小景兒直接衝了過來。
“不是我!”大皇子麵對眾人打量的目光,連連搖頭。
“快傳太醫!”皇帝反應過來控製住場麵。
這邊的宴會亂了,可但凡參加宴會的人都被請到了偏廳,任何人都不準走,要挨個進行調查。
魏芊羽和郭風瑜兩個人的醫術要比太醫的醫術還要好幾分,所以根本就用不著太醫。
兩個人把脈施針,開藥催吐。好一陣忙活,才讓勝朝暮將體內的毒藥吐出。
“真是太惡毒了,居然敢給勝國大長公主下砒霜。若不是醫治及時,朝暮的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你們擔待得起嗎?你們漓國是想和勝國撕破臉嗎?還是有人刻意阻撓,不想讓兩國合作。”魏芊羽氣極。
“此事,朕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漓國皇帝一臉煩躁。
“這還不好查嗎?朝暮就是喝了那杯酒才中毒的,肯定要從酒查起,而且那杯酒可是大皇子端過來的。”音玲瓏緊接著說。
“傳大皇子。”漓國皇帝黑著臉說。
大黃子肯定是不承認的:“我接過身邊人遞來的酒壺就隨手倒了兩杯,我怎知酒裏到底有沒有毒?”
於是遞酒的丫鬟也被傳了過來。
“奴婢隻是順手接過了酒壺,酒壺是荔枝給我的,奴婢沒有往酒裏麵下任何東西。”
於是叫荔枝的宮女也被傳了過來。
“奴婢負責的就是大皇子這一桌的膳食,可奴婢手裏拿的酒都是從禦膳房裏直接端過來的,奴婢真的沒有往裏麵放東西。”
於是在禦膳房裏負責飯食的人被傳了過來。
“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每個人都說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每個人都說與自己無關。
小景兒看著他們一個個推卸責任,第一次如此煩躁,大聲嗬道:“都閉嘴!你們其中肯定有人在撒謊,若是再不從實招來,就嚴刑拷打。”
“也不必如此。既然你們這些人都碰過酒壺,那下毒之人八成就在你們當中,但凡下過毒,手上肯定沾染過毒藥。就算是隔著牛皮紙,若是不仔細衝洗,那麼手上還是會沾上粉末。所以打一盆水來,每個人都洗手,洗完之後將水喝了,誰死就說明是誰下的毒。”魏芊羽麵無表情地說。
“去,打水。”皇帝擺了擺手,很快就有人打來了幾盆水。
麵對清水,那名叫荔枝的宮女慌亂了起來。她猶猶豫豫地將手放進了水盆裏,可卻遲遲不肯喝。
“喝了它。”小景兒死死地盯著荔枝。
荔枝有些扛不住了,身體瑟瑟發抖,手捧著水盆,就在要喝下的那一刻,小景兒喊住了她:“說吧,誰指使你做的?”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是聽信了二皇子的讒言,二皇子說隻要是奴婢這麼做了,他就放我離宮。三皇子您寬宏大量,求求你了,不要殺了我,我如實招來,不要殺了我。”荔枝抓著小景兒的衣擺,連連磕頭求饒。
“是二哥!”
“我沒有,兒子沒有!陷害,這絕對是陷害,父皇,這絕對是陷害!這肯定是大哥的作為,他故意陷害我的!我怎麼可能會害大長公主呢?我和她無冤無仇。”二皇子連連磕頭。
“你確實與我無冤無仇。可我若是與大皇子成婚,那我們是不是就有仇了?”勝朝暮恰在此時悠悠轉醒。
“朝暮!”魏芊羽連忙攙扶起了勝朝暮。
勝朝暮朝她微微點頭,被她攙扶著走到眾人麵前:“皇帝,我一個他國公主在漓國遭此毒害,您可一定要給我一個公道,千萬不要徇私舞弊。”
“大長公主放心,這不是徇私的人,而且也不會因此事傷害到了兩國的合作。”皇帝大聲道,“大長公主,此事是我國對不住你,你暫且修養著,朕一定會給你個公平的交代。”
勝朝暮等人被安排在了皇宮偏院裏住下。
皇帝起身踹了二皇子一腳,隨後將眾人都帶去了自己的宮殿。
小景兒想留下來,被楊行遠給拽走了。
待到屋裏的外人都走,紀長風這才開口:“朝暮,哪怕是一場交易,你也不該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紀大哥多慮了,朝暮又豈會是這麼莽撞的人,藥是我一早就調配好的,根本不是毒藥。”魏芊羽道。
“所以,這場交易就是陷害二皇子。”郭風瑜問。
勝朝暮點頭:“漓國皇帝的心思其實很簡單,他就是想把皇位傳給小景兒,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朝中根深蒂固,且都是皇後所出,很難辦。而我是這一切的變量,所以,我答應了他,幫小景兒坐上皇位,他就出兵與勝國一起滅了楚國。此事之後,二皇子應該會被貶,皇帝也會清除他的勢力。之後我還會設法陷害大皇子。”
勝朝暮歎了口氣:“凡是在局中的人,生死不論。可是,我總覺得這件事還是對不起小景兒的。”
“別想太多了。”魏芊羽拍了拍勝朝暮。
處理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二皇子謀害勝朝暮,人證物證確鑿。但凡出來求情的人,都一一被牽連。
朝中的大臣也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個個噤若寒蟬。
皇帝一氣之下直接剝奪了二皇子的皇家身份,貶為庶民,且連夜發配到了邊疆。
一個被貶為庶民的皇子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身不由己,意味著橫屍荒野,意味著活的還不如一個庶人。
大皇子雖然覺得此事有蹊蹺,可他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皇上。隻能在暗中保護二皇子,但很可惜,二皇子剛走出幾百裏,就被暗殺了。當然,被暗殺是後話了,而暗殺二皇子的人居然是皇帝派去的。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皇帝自己。
一轉眼便過了三天。當初宴會上,皇帝賜婚的一句話始終沒有落到實處。
勝朝暮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因為賜婚本來就是個引子。
而且,漓國皇帝絕對不會讓勝朝暮嫁到漓國的,漓國需要的是掌權者背後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掌權者。
小景兒這三天,天天往她這裏跑。
勝朝暮隻有在第一天的時候見了他一次,並且再次問他想不想當皇帝。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勝朝暮便將小景兒趕走了,之後小景兒再來,她便再沒見過。
小景兒一臉鬱悶:“楊行遠,你說朝暮為什麼不願意見我?”
“你真想知道?”楊行遠看著小景兒一副為情所傷的模樣,有些猶豫。
“你知道為什麼?”小景兒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
“小景兒,你還是年齡太小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到底想要什麼,你們兩個不合適。”楊行遠說。
“總是說不合適,到底有什麼不合適的?不就是身份問題嗎?我遲早能把...”
“不是身份,是思想!”楊行遠總算是忍不住打斷了小景兒,“小景兒,你就是個小孩子。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你以前沒想過,現在也不明確,你雖然嘴上說著想當皇帝,可是你卻沒做過一件能當皇帝的事。從回到漓國到現在,你所走的路都是皇帝和貴妃給你鋪好的,遇到危險時身邊甚至有我。你從來沒有主動做過什麼,你都是在被動的接受。可是姐姐不同,姐姐做的每件事都是主動出擊,她都有自己的目的。姐姐衝著自己的目的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可你呢,持續的迷茫,原地踏步,想要做的事也不過是空喊口號。所以你們差的不是身份,是思想,是能力。姐姐身邊的人應該是紀大哥那樣的人,不是你。”
小景兒被說得一愣一愣的:“我...我...你怎麼就斷定我在原地踏步?”
“那我問你,二皇子被貶為庶民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與皇位無緣。”小景兒皺眉說。
“那你說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是姐姐一來,他就被貶了?”
“當然是因為他下毒害朝暮啊!”
“真的隻是這樣嗎?”
小景兒一下子像被提醒了一般:“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個局。那是誰在害他呢?”
楊行遠說:“誰是既得利益者?”
“當然是大皇子和我!”小景兒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可是大皇子也沒獲得什麼好處,可是我也沒獲得什麼好處。不對,我背後的人是皇帝,是貴妃。你的意思是...”
“對。”楊行遠點頭。
“可是他們怎敢利用朝暮!”小景兒說完之後又立馬醍醐灌頂,“不是,難道是朝暮和他們一起...”
“你明白了。”楊行遠點頭,“這也就是姐姐不願意見你的原因,她不確定你真的想當皇帝,可是姐姐又這麼做了,她總覺得愧對你。”
“你說的對!”小景兒點頭,“我的確是太笨了,我追不上她。”
“追不上就努力追啊!你甚至都沒怎麼努力呢,怎麼就輕言放棄呢?”楊行遠狠狠地拍了他一下,“而且,你要是真的想追,你必須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你不能渾渾噩噩,被命運推著走,你要主動出擊。”
“那我該做什麼呢?”小景兒皺眉,“我是要出手對付大哥嗎?可是,我不想害人。”
“姐姐說過,身在局中的人,不論生死。”楊行遠道,“你若不出擊,你大哥就不會害你嗎?”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小景兒點頭,“我進宮去見父皇。”
楊行遠點頭:“小景兒,你既然已經卷入了朝堂當中,就不能再繼續天真了。”
第四天,勝朝暮直接去見了皇帝。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皇帝何時出兵?”勝朝暮問。
“我們的交易還沒有完成,大皇子還沒解決。”皇帝道。
“所謂虎毒不食子,皇帝真是令本宮刮目相看。”勝朝暮由衷地說。
“皇家爭鬥而已,大長公主可別說勝國沒有。”皇帝笑著。
勝朝暮皺眉,想到了自己調查到的事:“說吧,接下來想怎麼做?”
“你也不用做什麼,隻需要在變故發生的時候,站在小景兒身邊,幫他穩定局勢。”皇帝道,“給朕一個月的時間,所有的事都會落幕。”
“一個月!”勝朝暮隻能點頭,心裏卻思忖著,皇帝到底要做什麼呢,為什麼非要一個月呢!
勝朝暮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為,大皇子突然起兵造反了。
但是,大皇子這個反造得十分兒戲,開始的兒戲,過程兒戲,收場更是戲劇。
甚至沒怎麼死人,皇帝就把大皇子一黨全部拔除,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江大皇子下了獄。
楊行遠來見勝朝暮的時候,把造反的過程給勝朝暮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