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廟堂之辯(1 / 3)

連續幾天的雪終於停了,久違的陽光穿過薄薄的雲朵,灑滿了大地,照在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上,晃得人眼睛生疼。船艙裏,大家夥正在吃飯,白米飯就著熱乎的大鍋魚,大家默默吃著,沒有人說話。妙音、妙樂戒律在身,無論別人怎麼勸,堅持不占葷腥,隻吃白飯。老馬一個人坐在艙門口,手裏端著碗,飯卻幾乎沒動,眼睛癡癡地盯著大江的北岸,一動不動。殷白盛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道:“老哥,多少吃點,總不吃可不行啊!”

老馬木然地點點頭,挑了一筷子飯還沒放到嘴裏,眼淚卻先滴了下來,殷白盛看在眼裏,心裏一陣痛楚,輕歎一聲,挨著老馬坐了下來。

等大家吃完飯,徐葭和妙音、妙樂把碗筷收走,拿到艙外清洗去了。張嶽朝艙口的殷白盛說道:“殷兄,咱們來說點事吧!”

“哦,好的。”殷白盛起身,再次對老馬道:“一定要吃點,否則身體會垮掉的。”說完,就進艙坐到了桌邊。

張嶽朝正在船頭洗涮的妙音說道:“請妙音、妙樂兩位師傅進來下。”

兩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看,徐葭溫和地說:“你們進去吧,這個我來洗。”

張嶽看大家坐定了,就開口說道:“我們在這船上也有三天了,這多虧了殷兄和老馬哥,讓我們有了個落腳之處。”說著,朝殷白盛拱手致謝,在座的也紛紛致謝。殷白盛回禮道:“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用客氣。”

張嶽微微頷首,接過話頭:“其它客氣話也不說了,正如殷兄所言,我們一起曆經了生死,正是因為兄弟姐妹們一起扶持,才能走到今天。”他頓了頓,環顧四周,見大家表情都很凝重,妙樂更是眼圈發紅。他心裏也是非常難受,那麼多熟悉的人都已經慘死,郭攀的背叛和自己的不察更是讓他悔恨交加,但是他必須振作起來。於是他輕咳了一聲,繼續說:“現在,北兵已經過江,下一步必定是進攻臨安,巴術的另一路大軍也在往臨安打,兩路進攻,朝廷必然萬分危急。我們該往哪去?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去臨安,北兵去哪我們就去哪。”張穆首先發言。他剛說完,孫大林就急吼吼地說:“當然去臨安,絕對不能放過華拖那老小子。”

“同意。”徐坤比以前更顯冷酷,自從楊丹彤死後,他就沒說過幾句話。

殷白盛扭頭看看老馬,老馬也正好看著他,他剛要開口,老馬先大聲說了:“老大,我要去臨安。”他謔地站了起來,大家都有些吃驚,原來那個畏畏縮縮的老馬不見了,瘦削凹陷的臉上青筋凸起,眼神渾濁卻透著狠勁。殷白盛當然明白其中的原由,其實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十多年的交情,他十分了解老馬,為了兩個兒子,他隱忍了半輩子,如今更可以豁出一切。他衝老馬點點頭,轉身對張嶽說:“我們去臨安,找華拖老小子算賬。”

妙音緊緊握著妙樂的手,輕輕地說道:“如今庵沒了,師傅也不在了,我們無處可去。”然後柔聲地征求妙樂的意見:“師妹,我們就和大家一起走,怎麼樣?”

妙樂點點頭:“好,聽師姐的,我們去為師傅和師姐師妹們報仇。”

張嶽放下心來,於是說道:“那好,既然大家一致決意去臨安,我看就盡快啟程,直插臨安,到了之後根據形勢再決定如何行動,大家以為如何?”

“好!”在座的紛紛同意。

“那這樣,我來安排下。”張嶽擺動著桌上的杯子,“孫兄、穆兒、坤兒去江對麵把馬都牽過來,殷兄和老馬把這裏能吃的都帶上,其他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我們今天就出發。”

大家按照分工立即行動起來。除了殷白盛和老馬在船上有些物品,其他人從揚州逃出來時,都隻帶了隨身武器,說走就走,因而,當船去對岸裝馬時,其他人都在岸邊等著。徐坤來到楊丹彤的墓前,坐在雪地裏久久不願離開。此去臨安,必定是九死一生,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未知數。他下巴靠在膝蓋上,細細回憶著楊丹彤的一顰一笑,和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然模糊了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扭過頭,隻見徐葭站在身旁,眼裏布滿憂傷,柔聲說:“坤兒,該上路了,大家都在等我們。”說完,朝墳墓深深鞠了個躬,轉身走了。徐坤轉身,看到其他人都準備上馬,知道不能再留了,心裏千千萬萬的話,最後隻彙成一句:“彤兒,隻要我不死,我就一定回來陪你。”

殷白盛揮舞著斧子,用力鑿穿船底,江水呼嘯著湧進船艙,船身慢慢往下沉,沒多久,就完全沉入了江底,江麵上隻剩下一些油汙和氣泡。他站了一會兒,將手裏的斧子也丟進了江裏,朝身旁的老馬說道:“老哥,走吧!”

北兵攻破揚州的消息傳來,偌大的臨安城立刻亂成了一鍋粥,南去的大路上擠滿了出逃的百姓,人們扶老攜幼、驚慌失措,都想著盡快逃脫北夏人的魔爪,人馬互相擁擠、踩踏,很多老幼婦孺還沒等到北兵到來,就永遠留在了盡頭不知道是哪裏的路上。朝廷裏,少年天子坐在龍椅上,望著滿朝須發盡白、老態龍鍾、吵成一團卻沒有一個能提出對敵之策的文臣武將,不禁悲從中來。朝議已經進行了兩天,卻沒有達成任何共識,以丞相為首的留守抗敵派和以太尉為首的遷都避敵派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朝議也從最初的商討對策變成了謾罵攻擊,雙方互相攻訐、互揭老底。丞相指著太尉的鼻子破口大罵:“身為軍人,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還不敢奮起一搏,隻知道消極避戰,沒有一點勇氣和血性,實在是懦弱至極,枉食朝廷俸祿,枉為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