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魯南深處,藍狐村。
盛夏午夜,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聲,將沉睡中的藍狐村人,從夢中驚醒。
“雪兒啊,醒醒,雪兒啊,你醒醒啊。”
“快來人啊,雪兒死了。快來人啊,雪兒死了。”
……
令藍狐村人沒有想到的是,這驚魂般的哭聲,自劃過夜空的那一瞬間,這個寂靜了上百年的小山村,從此失去了安寧。
正在睡夢中的族長藍庭祖,猛地睜開了眼睛,支楞起耳朵。雖然聲音有些隱隱約約,但他還是分辨了出來,這嚎叫聲是從藍狐村的村西邊傳來。
西邊?不會是雪兒家吧?
想到雪兒,他騰地一下翻身坐起,心裏思忖,難道會是雪兒?
接著,又搖頭,不會的,雪兒纖纖細細的,連說話的聲音,都如水一般的軟軟柔柔,哪裏會有這麼大的氣力去這樣嚎啕?
他挪了挪屁股,撥亮了炕桌上的一盞小油燈,拿起長杆玉石煙袋,裝上了一小撮老煙絲,伸向油燈,點上。抽了兩口,又尋思起來,難不成是雪兒?做了什麼噩夢?
他吧嗒了一下煙嘴,又將身子移到了窗前。
會是誰家?嚎誰呢?
聽著聽著,他覺得這嚎叫的哭聲有點像雪兒她娘藍秀榮的。隻是藍秀榮那個瘦小女人的喉嚨裏,怎麼會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聲音?
他又吧嗒了一下煙嘴,搖了搖頭。
雖說藍狐村的東頭有人放個屁,不一定會讓村西頭的人家聽得見,但這麼撕心裂肺的嚎哭聲,終究還是打破了藍狐村這個寧靜的夜晚,驚擾了這個不足百戶人家的小山村。
不會是雪兒家出了什麼事吧?藍庭祖的心頭一震,難道是雪兒出了事?
不,不,千萬不能是雪兒。雪兒,可是他親自為長孫藍敬昌選定的未婚媳婦,也是藍氏家族未來的大少奶奶。當然,對他來說,雪兒又不僅僅是自己未來的孫媳婦,藍家未來的大少奶奶。在他的心裏,對於雪兒,更是有著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甚至是無法言喻的特殊情感。
藍雪兒,雖出生在一個貧苦人家,卻通體肌膚如雪,身材嬌柔,很是招人喜愛。特別是櫻桃般殷紅的小嘴,仿佛天生抹了蜜,說起話來總是甜甜柔柔,動聽極了。所以在五年前,雪兒十歲的時候,藍庭祖就不顧長孫藍敬昌的反對,獨斷專行地為他們訂下了這門親事。
而那一年,藍敬昌十八歲,剛從省國立大學畢業。對於這門親事,他千般反對萬般抗拒,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這種不對等的包辦婚約。堂堂一個大學生,一個充滿抱負的新時代青年,怎麼可以將自己的人生早早地捆綁在這樣的婚姻之上?況且雪兒還是一個沒有文化,幾乎不識幾個大字的鄉野小丫頭?又隻有十歲,才十歲啊,真不知爺爺是怎麼想的?
雖然雪兒小的時候,他也抱過雪兒,也親昵過雪兒,也覺得這個雪人似的小丫頭很是可愛。而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雪兒是藍天柱的妹子。
雪兒的哥哥藍天柱,自十三歲起,就在族長家做長工了。因人品忠厚,又自小習武,功夫在身,所以被族長藍庭祖指派給長孫藍敬昌做貼身夥計。所謂的貼身夥計,就是既當保鏢又要陪吃陪住陪學習。總之,就是要藍天柱隨時隨地陪伴在長孫藍敬昌的身邊。雖然長孫藍敬昌也是身懷高超武功,但畢竟是藍氏家族的長子長孫。在族長藍庭祖的眼裏,藍敬昌就是他的希望,是藍氏家族未來的希望。
隻是沒成想,在與雪兒訂親的當天晚上,藍敬昌卻帶著藍天柱偷偷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