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為了這次晚會還特意準備了一套非常得意的軍服。他過去很少穿軍服,如今穿上身之後,才發現左胸上空空蕩蕩,完全不像其他文武官員那樣,別著三四排花花綠綠的勳標。他心裏感到不平衡,立刻讓副官檢查他曆年所得的全部勳章。因為國民黨政府授勳,一般要由主管官代為請勳才有得勳獎的可能,有時還得送點禮去運動一下,才能通過。他的直屬長官是蔣介石,沒注意這件事,而兼軍統局的局長們根本不過問這些事,所以他得到的勳章很少,隻有1枚二等寶鼎、1枚二等雲麾和勝利時發的忠勤勳章,另有一枚甲種光華獎章,還有1枚當時已禁止佩帶而他認為最光榮不過的西安事變紀念章,總共不過5枚。看到戴笠大發雷霆的樣子,下屬都慌忙地四處搜集,除了拿了鄭介民幾枚與他不相同的勳獎章湊上去,還加上了1枚當時最普通的抗戰紀念章,和一個中央訓練團團標,共拚成四排,他才肯佩帶在身上。
12月25日,當美國特務們拿著請帖踏進大禮堂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座可以容納4000人的禮堂裏竟然沒有一根柱子。當屋外刮著寒風,冰雪呼嘯的時候,屋子裏卻是溫暖如春。壁爐裏烈烈地燃燒著火,聖誕樹上掛滿了禮物和美鈔。而禮堂的四壁也被貼滿了幾十麵萬國旗。這些萬國旗都是在美國定做的,麵麵都有一丈多長,用的是頂級的絲綢,周圍又加上金色的緞邊,鮮豔奪目。主席台側的小舞台上有整套西洋樂隊,他們使用的是從印度空運來的60多件西洋樂器。樂手們全部穿著軍政部分給的將軍呢做成的製服,配了新皮鞋和白手套。美國麵孔的指揮家正在指揮他們演奏新學的聖誕樂曲。
戴笠全副戎裝迎接美國特務。他所佩的一根斜皮帶,還是抗戰初期一個德國留學生送給他的,據說那是希特勒式,他很歡喜。而隨身的佩劍上,劍柄和劍鞘的花飾都是用純金打造的,所有紐扣與領章也都用純金。他身上洋溢的貴氣彌補了所佩的勳章中最高一級的隻是二等寶鼎的不足。
到用餐的時候,所有人再一次震驚了。大量的鮮花和染成紅色綠色的米粒被擺成各式各樣的台花。長長的餐桌上擺著精美的銀質餐具和正宗的西餐:煙熏三文魚沙律,意大利蔬菜湯,法式香蒜包,肉眼牛排,上好的威士忌,還有香噴噴的烤雞在鋁製餐盤裏冒著熱氣,一切都和在美國高級餐廳裏吃到的一樣。
在所有人都吃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戴笠站起來敲著酒杯發言:“諸位親愛的美國朋友,為了感謝大家來到敝國工作,軍統特意準備了精美的禮物送給大家。”
戴笠一揮手,一排穿著暴露,身材惹火的女郎列隊出現,把鋪著紅緞綢子的托盤送到每個人麵前。每個盤子裏都是一枚雕工精美的象牙圖章,上麵刻著美國特務的中國名字。
戴笠笑著說:“這是我們中國的古董工藝品,送給諸位留念,希望大家能夠記住在中國的美好時光。”
美特們都迫不及待地把象牙圖章揣進口袋裏,順便再往嘴裏填一隻雞腿,把白蘭地連酒瓶一起摟在懷裏,想要等會兒接著喝。
戴笠也仿佛看出了大家都已經吃飽喝足,想要跳舞作樂了。他拍拍手,樂隊重新奏起歡快的樂曲。他指著打扮嫵媚的女郎們說:“大家可以任意挑選心儀的舞伴,希望今天晚上,諸位能玩得高興,過一個狂歡的聖誕之夜。”
美特們狂喜地起哄,不等戴笠說完話,一個個衝上去就拉住自己看中的女人,往舞池裏,往黑暗的角落裏鑽。
而來陪舞的這些女人除了動用到軍統的女特務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特務的妻女。他們本來就對美國人沒什麼好感,隻是在戴笠的淫威下,換上低胸露乳的外國連衣裙,出來陪客,已經是非常不情願了,再被美國特務這麼一搶,拉到角落裏一陣猥褻,有的膽小的已經叫出聲來了。有的是兩三個美特搶一個女郎,有的是女兒被美特拉走了,母親去救,卻被另外的人拉住阻止。滿場充斥著女人的哭聲,尖叫聲和洋腔洋調的歡笑,但凡還有一些良知的中方特務都躲到屋外,不忍再聽。唯獨戴笠是用欣賞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也注視著美國人臉上的笑容,他舉杯對梅樂斯說:“幹杯,願你們在中國有一個最快樂的聖誕節。”
梅樂斯摟著戴笠為他親自選的中國美女,十分快樂地說:“哦,這已經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聖誕節了。”
舞會進行到一半,樂隊又奏起了美國鄉間的樂曲。許多美國人和著節拍唱著,舞著,十分盡情。忽然戴笠卻站起來,示意樂隊停下來。喝得酩酊大醉的美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發愣著看著他。
戴笠像變了一張臉一樣,麵上的表情突然肅穆起來。他很嚴肅地告訴翻譯,以下他說的話一定要一字不漏地翻譯給美國人聽。翻譯官劉鎮芳也喝了點酒,正陶醉在微醺的氣氛裏,忽然聽戴笠這樣指示,渾身汗都出來了。連忙正襟危坐地在一旁認真聆聽。
戴笠看著所有美國人,他臉上又冒出一絲和氣的笑容,但是配著他陰沉的表情,又顯得十分陰森。他說:“我知道諸位都聽說過我的名字,隻是我想你們聽到的傳聞有誤。我並不是中國的希姆萊,也不是什麼蓋世太保。我隻是總司令的戴笠,僅此而已。”
劉鎮芳沒有想到戴笠會在這個場合提這件事情,翻譯的是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才把意思表達清楚。美國特務們也是交頭接耳,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演變到這個樣子。
“好了,大家繼續喝酒跳舞吧。”戴笠一揮手,樂隊繼續演奏,他也坐了下來,勸梅樂斯再嚐嚐他從家鄉帶來的浙江黃酒。
從那之後,戴笠的名聲又一次在美國人中間傳開了。他的笑裏藏刀,他的陰沉和豪爽,都讓他的真實麵目在外人眼中越發得模糊不清。
3.巴結柯克上將爭取支持
戴笠素來善於跟人搞好關係,他和梅樂斯的關係也是越來越融洽。他經常請梅樂斯到自己的私人寓所飲酒作樂,還專門請他去逛窯子,喝花酒。
戴笠原本不愛照相,平日很少照相,也不愛用照片送人,更不願與特務們在一起合影。他是做賊心虛,生怕照片給敵人拿去。1945年後,戴笠經常和梅樂斯到處視察工作,無話不談。梅樂斯很喜歡照相,於是戴笠就慢慢地改變習慣,準許美特們給他拍照。但他隨身所帶的攝影師王文釗,卻始終遵照他的規定,在給他洗印照片時,從不敢多曬一張,底片也都交還給他保存或燒毀。
1945年秋,已經爬上了勢力高峰的軍統頭子戴笠陪同梅樂斯去東南視察,就故意繞道去他的家鄉江山縣,想顯示顯示他衣錦榮歸的威風。他特意掛上了勳章,調用了軍統中最漂亮豪華的一輛小汽車,增加了隨從的數量,大搖大擺地進入了江山縣城。
剛進入江山縣境不遠的地方,戴笠就借口自己想要休息一下,讓汽車在一處農家的門前停下來。戴笠跨出車門,趾高氣揚地環視了這片自己出生成長的地方,油然而生一種把故土踩在腳下,完全征服的自豪感。
梅樂斯也走出汽車,他跟戴笠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都市,還從來沒有跟戴笠去過鄉村一類的地方。所以眼前的農家風情讓他感到新鮮,不由得發出驚訝的讚歎聲。
聽說有一個城裏的大官開著小車來了,農家的長者連忙招呼孫兒們為他們搬出桌椅,又派人衝茶,還很高興地跟梅樂斯指手畫腳地搭訕,向他介紹江山縣的人如何好客,如何對遠方人有禮貌。看到梅樂斯高興的樣子,戴笠心情也很不錯。為了表示親近,戴笠立刻用生疏了十幾年的家鄉話和這個老農交談起來,滿以為會受到更大的歡迎。誰知他的家鄉話剛一出口,老農便問他貴姓。戴笠很得意地說:“我姓戴,是江山戴冠英的崽。”
這一句話出口,戴笠還以為會馬上被簇擁起來,受到熱烈的擁護。可是沒想到老農馬上大聲對他家裏的人說:“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戴春風,不要衝茶了。桌椅給我搬進去!”他的兒孫們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又不敢忤逆老爺子,於是一邊向戴笠的人道歉,一邊惶恐不安地把桌椅收走了。這位驕橫不可一世的特務頭子,馬上被人從屁股底下抽走了椅子,冷冷清清地站在院子中間,真不知該如何來對付。梅樂斯也一直在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戴笠卻不知道該叫翻譯如何向他的主子梅樂斯解釋。
戴笠的臉色立刻陰沉起來,他的隨從們一擁而上,圍住這位返身回屋的老農,問他:“你知不知道這位是著名的軍統戴老板?你怎麼敢對他這樣無禮?”老農很幹脆地回答:“別的人我們還願意招待一下,戴春風他自己清楚,他在我們家鄉幹過些什麼?他從年輕的時候起就是江山有名的惡棍,家鄉人對他都恨之入骨。而且他的母親還住在家裏,他敢把我怎樣,他還要不要娘?”說完老農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戴笠像心口被打了一拳,堵得一口氣接不上來,差點要吐血了。可是的確像老農所說的,他的母親還在江山,所以他也不能對這些鄉民做什麼,再發作隻有弄得更丟醜。所以戴笠隻好默默不言地邀著梅樂斯上車,一直駛到他的戴公館才停下來,而不敢再碰這樣的釘子了。
這件事情讓他對家鄉的感情更加淡薄,之後也再沒有回去過。
因為很少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所以戴笠把全部感情都投入到軍統的建設中,甚至把軍統當做自己的家庭一樣經營。他自認是大家庭的家長,把所有特務都看做自己的子女。因此對他的孩子們他不僅會加以保護,避免其他人傷害他們,但對孩子們的錯誤他也會嚴加管教,防止家醜外揚。
美帝對梅樂斯與戴笠的合作越來越重視,除了美國總統代表赫爾利到中美所視察過外,美帝第七艦隊司令柯克上將也前往視察,對該所工作極為滿意。戴笠更興高采烈,特為隆重設宴招待這位海軍上將,國民黨一些高級將領如程潛、張治中以及周至柔等都被邀作陪。由於梅爾斯在中國活動得到很大成績,美帝的其他特務機關便非常眼紅。杜諾萬到重慶時,曾與梅樂斯商談要他把一些有關情報分別供應給陸軍方麵和在華美軍高級將領。但是梅樂斯不同意,結果被杜諾萬把他扣留在美駐華大使館一天多,才放他出來。由於梅樂斯一向氣量狹小,受了這一打擊,竟弄得神經失常,1945年春間回美國醫治了幾個月,直到快勝利時才病愈返回重慶。戴笠去世後,他也送去了挽聯和花圈,並親自到場表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