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5年的秋天(1 / 2)

章衛平在那年秋天,從放馬溝大隊回到了軍區大院。那年的秋天陽光一直很好,暖暖地照在章衛平的身上。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軍裝,口罩別在胸前的衣服裏,雪白的口罩帶顯然地在胸前交叉著。還沒有到戴口罩的季節,但在1975年不論城鄉,不論男女,隻要是時髦青年,差不多每人都擁有一副潔白的口罩,不是為了戴在臉上,而是掛在胸前,完全是為了一種必要的點綴。

1975年的秋天,下鄉青年章衛平已經是放馬溝大隊革命委員會的主任了,這一年章衛平剛滿二十歲。章衛平在那個秋天,心裏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激情,他站在闊別了三年的軍區大院內,他覺得昔日在他心裏很大的軍區大院,此時在他眼裏變得渺小了許多。他的心很大,大得很。他又想起了毛主席老人家的一句話: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並且大有作為。此時的章衛平,用一種成功者的心態審視著生他養他的這個軍區大院。

他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座座用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房前屋後都長滿了爬牆虎,此時的爬牆虎已經不再蔥綠了,葉子枯萎凋零,隻有爬牆虎的枝幹還頑強地吸附在牆壁上。院子裏的梧桐樹葉也落了一地,隻有柳樹還泛著一絲最後的綠意。

三年了,章衛平這是第一次回到軍區大院。三年前,他被父親的警衛員和秘書押送著離開軍區大院時,他就下決心再也不回到這個大院了,這個大院讓他窒息。他的父親、軍區的章副司令也讓他生厭。車駛出軍區大院時,他的頭都沒有回一下。他初中沒畢業就離開了軍區大院,那一年他還不到17歲,但他的身體裏早就是熱血奔流了。那時,他最向往去的地方就是越南,“抗美援越”這句口號雖然還沒有明目張膽地提出來,但是生長在軍區大院的他,仍時刻地能嗅到這樣的氣息。

父親章副司令是個沒有多少文化的人,他幾乎看不懂任何文件,就讓秘書在家裏給他讀文件。章衛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了解越南戰場的,最後他就開始神往越南了。越南人民水深火熱,越南人在胡誌明主席的領導下,在叢林裏,在村莊展開了一場激動人心的遊擊戰。

章衛平在那個年代和所有男孩子一樣,是多麼向往熱火朝天、激情澎湃的戰爭啊!在成人眼裏戰爭是血與火,生與死的搏鬥,在孩子眼裏,那是一場刺激而又神秘的遊戲。章衛平被越南戰爭深深地吸引了。從上小學時,他就開始看連環畫龍點睛,《小英雄雨來》《小兵張嘎》《平原遊擊隊》《鐵道遊擊隊》還有《洪湖赤衛隊》等,所有革命故事裏都有英雄,這樣的英雄讓年少的章衛平激動不已,浮想連翩。那時他就感歎自己生不逢時,如果自己早出生二十年,說不定就沒有“雨來”“張嘎子”什麼事了,他也會成為小英雄。

章衛平非常不滿意父親給起的名字,衛平,保衛和平的意思。都和平了,沒有了戰爭一點意思也沒有。在他很小的時候,部隊就在搞備戰,今天演練防原子彈,明天又把部隊拉到大山裏去搞演練,那時候,章衛平是激動的,戰爭的態勢在他眼裏一觸即發,可一天天、一年年過去聞,日子依舊是和平的。戰爭並滑真正地打響。最近的一場戰爭是發生在朝鮮,那時的父親是名副軍長,也雄赳赳地去了,父親是從朝鮮回來後一不小心生下了他。他在還沒有出生時,已經有兩哥兩姐了,按理說有四個孩子足夠了。但隨時著戰爭的結束,父親一激動又生下了他,他在家裏叫小五。他對這種排序更是不滿意,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越南那場戰爭讓他熱血沸騰,他從父親的文件裏了解到越南和那炮火連天的歲月。大哥章向平那一年二十八歲,在昆明軍區當兵,是高炮營的一名連長。章向平去了越南,隱蔽在越南的叢林裏,用高射炮打美國人的飛機,那時美國人新發明了一種炸彈叫子母彈,很厲害。大哥就是在叢林裏被美國的子母彈給炸傷,還沒等到送回國內就因流血過多犧牲了。

父親在聽秘書給他念文件時,哥哥的照片就掛在牆上,哥哥身穿軍裝,神情冷俊,兩眼炯炯有神地望著前方,仿佛哥哥已經望到了美國人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