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五萬年前 大難不死(1)(3 / 3)

男孩皺起眉頭,費盡心力去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腦子是一片空白。

男孩的鼻子發酸,眼淚奔湧,嚎啕大哭起來。在他的記憶中,不論何時,不論何地,隻要放聲痛哭,那些大人們就會不顧一切地跑過來,保護他,安撫他,疼愛他。

但是,這一次,男孩的期望落了空,直到哭啞了嗓子哭腫了眼睛,還是隻有兩隻花熊陪著他,四隻眼睛看著他。

男孩的傷心絕望感染著始祖母,在悲哀和痛苦中,她也看到了自己的處境。

沒有了山洞,沒有了篝火,也沒有了男人和女人的相依為命,繼續留下去,隻能是白白送命。

麵對死亡,麵對嚴寒,麵對渺小,要想生存下去,就隻剩下一條路:撤退!

眼裏的陰霾在消散,為了求生的本能。

心裏的悲慟被掩埋,為了不屈的本性。

艱難的始祖母啊,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尊嚴和威風,隻是多了蒼涼和淒清。

對著那座匍匐在地的冰山,對著那些不複存在的山洞,以及那些永不泯滅的靈魂,對著整個周口店,對著整個華北平原,艱難的始祖母發出最後的怒吼,然後,轉過身,邁開腿,向著遙遠的南方--撤退!

小雌貓緊緊跟在母親身後,她的體力已經完全恢複,少年不識愁滋味,腳步格外輕快。但是,她還是不時停下來,回過頭,看一看遠處的冰山,似乎在等待她的同胞,那隻小雄貓的出現。又看一看地上的男孩,似乎在催促往日的玩伴,趕緊跟上來。

起初,男孩仍然坐在地上,傷心絕望地哭,不理睬始祖母的離去。但是,隨著她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恐怖的感覺就像徹骨的寒冷,在身上蔓延。

男孩停止了哭泣,轉動著頭頸,瞪圓了眼睛,驚懼地看著周圍。

萬籟俱寂,隻有慘白的雪花,僵立的樹幹,還有淒厲的風。

孤獨攫緊了他的心髒,死滅掐住了他的喉嚨。

“媽--媽--”

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攪起雪花,震倒樹幹,撞響山穀,也拽住了始祖母的腳步。她轉過身,用幽深的眼睛,遠遠地看去:

那個從雪崩中救出的生命,那個替代了小雄貓的男孩,正在從冰冷的雪地上爬過來。身上凍得發紫,還有一道道傷痕;臉上沾滿冰雪,還掛著淚水的冰淩;皮衣爬散了,拖在身後;手腳磨破了,淌著鮮血。

“媽--媽--”每一次伸手,每一次蹬腿,每一次蠕動,男孩都要發出淒厲的叫喊,這叫聲給了他力量,也給了他希望。

艱難的始祖母定定地站著,微微地站栗,眼裏蕩過漣漪。那個赤身裸體的生靈,喚起了她的母性,那個慘絕人寰的呼喊,引起了生命的共鳴。

這時候,小雌貓已經朝著男孩跑去,她還不懂得生命的慘痛,隻是被慘痛的景象感動,被慘痛的叫聲吸引。她不知道為什麼過去,更不知道過去了要幹什麼。

但是,艱難的始祖母卻不同,當她開始向男孩走去時,就意味著,她有了新的決定。

小雌貓把鼻子和嘴巴伸過去,觸摸男孩的臉。

始祖母隻是站著,打量著那個小小的生靈。

男孩停止了叫喊,兩個生命的存在,給了他安慰和鎮靜,盡管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救他,護他,愛他。也不知道她們將怎樣救他,護他,愛他。他隻明白一點,隻要和她們在一起,孤獨就不會攫住他的心髒,死滅就不會掐住他的喉嚨。

艱難的始祖母朝男孩哼了一聲,那是叫他起來,跟她們走。

小雌貓用嘴巴拱拱男孩的身子,也是叫他起來,跟她們走。

男孩用兩隻手,兩個膝蓋,甚至下巴,撐著,頂著,掙紮著,想站起來。但是,四肢就像冰淩一樣打滑,身子就像石頭一樣僵硬,坐都坐不起來,還別說站,更別說走。

最後,男孩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了,重新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始祖母走過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男孩的身子。男孩立刻就感到了溫暖,含著眼淚,裂開小嘴,望著始祖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鼓勵了始祖母,再次伸出舌頭,在男孩的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舔了起來。那份慈愛,那份莊重,引得小雌貓也湊上來,伸出稚嫩的舌頭,跟著舔。

舔啊舔啊,男孩的身體紅潤了。

舔啊舔啊,男孩的四肢柔軟了。

舔啊舔啊,男孩的體內有活力了。

當始祖母和小雌貓一起,舔著男孩的小臉時,一陣“咯咯!咯咯!”的笑聲,就從男孩的嘴裏衝出來。

一翻身,坐起來,一挺身,站起來,撿起雪地上的皮衣,穿起來。咱們的小男孩,智人的命根子,又活起來了。脖子上,還戴著一串獸骨打磨的項鏈,那是細心女人留給他的禮物。

艱難的始祖母累壞了,坐在地上喘粗氣。小雌貓也累壞了,偎著母親來回拱。隻有男孩還在笑,“咯咯!咯咯!”的笑聲,給死寂的雪野添了生動。

片刻的休息之後,始祖母又動身了。日頭已經偏西,風雪更加寒冷,天黑之前,得找到一個遮風擋雪的去處。

始祖母在前,小雌貓居中,男孩斷後,一支小小的隊伍,邁著艱難的腳步,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中……

二、漫漫征途

這是一個痛苦的征程,沒有征服開拓,沒有新鮮刺激。

這是一個淒涼的征程,隻有舉步維艱,隻有忍辱負重。

撤退在極其緩慢中進行。不僅是因為路途艱辛,還因為那個男孩。

男孩隻有兩條腿,走一步滑半步,走兩步摔個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