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芒種答道,“黃七被人撈起來了。”
餘秋水說抓住陳芒種“我是問你人現在在哪裏?”
“在醫院,已經醒過來了。”
“那你不在那裏守著,你跑回來做什麼?不是得有人守著嗎?”
“我叫了鋪子裏的人守著,跑回來報信。”
餘秋水合掌向空,“阿彌陀佛,活著就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跟你大哥交待?這孩子啊,到底是怎麼想的?咱們這個家本來已經夠亂得了,她這是雪上加霜啊。”
二夫人曾蘭芝說:“現在不是責備的時候,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三夫人王梅香也說:“走吧,我也去。”
餘秋水喊道,“梅香妹妹就不要去了,你明天還要去省城,也該準備準備。”
王梅香答應,“也好,你們去了多安慰安慰,現在我們一家人是最需要團結的時候。”
“三娘要去省城嗎?我還正想說我去省城看看父親。”
餘秋水告訴陳芒種,“人被抓到那裏去了都不知道,去那裏看?你三娘在省城有些關係,方便周旋打點。”
王梅香顯得十分的冷靜,似乎眼前的一切跟她並無關係:“我們家現在先要沉住氣,不要人家還沒有把我們打倒,我們自己就先亂了方寸。鋪裏的事你要盯緊點,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什麼差錯。”
“我知道了,三娘。”
餘秋水看著三夫人在這個家裏忙得一團糟的時候,還如此冷靜,激蕩的心開始有了一些舒緩,“梅香妹妹到底是豪門家族裏出來的人,做什麼都有排譜,有你主持這家裏的大局,我這心就落下來了。”
“大姐可不要提我的那個破落家族了,大局肯定是要由大姐二姐主持,我就是一個過河的卒子,給大姐二姐分擔家裏的憂愁便是了。”
王梅香說話總是滴水不漏,一個都不得罪,讓大夫人二夫人聽著都舒坦。
王梅香留守家裏,餘秋水和曾蘭芝他們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餘秋水和曾蘭芝向醫生詢問了黃七的病情。
醫生告訴餘秋水和曾蘭芝,“病人沒什麼大礙,隻是受了驚嚇,靜養幾天就沒事了。”
餘秋水和曾蘭芝到了病房,黃七看見餘秋水和曾蘭芝,就哭了起來,“怎麼死都死不掉呢?死了,就一切都結束了。”
餘秋水勸慰黃七,“傻孩子,既然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對世間真正沒有惦記的人,才有死的真正決心。你敢說你沒有惦記嗎?你哥哥在戰爭中死了,肯定是傷心的事,立春從軍也是讓你傷心的事,你不為你父親想想嗎?剛沒了兒子,現在又沒了閨女,你讓他怎麼想?再說你公公被人抓走,生死不知,難道你不擔心嗎?還有’孝孝‘還那麼小,你真的就丟得下她嗎?”
黃七的淚水如流淌的河水,“與其活著受罪,不如死了得個解脫。”
曾蘭芝也安慰道,“孩子啊,現在這個年月要想死,實在太簡單了,你不想死都有人要逼著你去死。你看你公公,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抓走了。你大媽說了,隻要你公公還活著,就是抵上陳家的家業都在所不惜,活著多不容易?就說眼前吧,北方有多少人為了活命從北方逃到我們靈泉縣?活著,多不容易?”
餘秋水接過話問黃七想吃點啥,“這人一輩子要經曆多少磨難啊?如果一遇到挫折就去死,那一輩子要死多少回啊?你一輩子都不夠死。”
曾蘭芝將黃七最喜歡吃的’桃片糕‘遞到黃七的手中,“你倒好,一拍巴掌,走了。別的我都不說,你父親想你了怎麼辦?立春回來找不到你怎麼辦?’孝孝‘要找她的親娘怎麼辦?
餘秋水語重心長地拉著黃七的手,“年輕的時候,我也有過你這樣的想法。這人呐,都不是為自己活。你說你一走,你所有的痛苦都結束了,可你想過沒有?你並沒有帶走所有的痛苦。甚至是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想你念你的人,你能說你阻止了他們的痛苦或者說不讓他們痛苦嗎?你做不到,所有人都做不到。”
曾蘭芝一聲歎息,“黃七啊,世上那有真正的解脫啊?沒有。我們就是為了受罪才來到人間的。你哥哥去打鬼子,可以不去啊,少他一個不少,但他去死了,或許就把生的機會讓給了另一個人。同樣,你公公也可以阻止立春去從軍,從我們家門口路過的軍隊那麼多,少一個立春算不了什麼,可還是讓他去了。誰願意讓自己的親人去死?其實是去死的人多了,活下來的人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