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用罷早膳,包王才傳命起駕,因隻有一百來裏路,並不著急,下午時分便到達金池關城。
李正坤果帶著李天侯、霍蒙生在城門口迎候。見到包王儀仗,三鬼趕緊跪下叩頭。
這次迎接的規格低調,除開少量隨從、侍衛,再無昨日那宣赫之氣勢,包王沒挑出理來,但仍未掀轎簾,隻冷冷地道:
“五華王客氣了!”
進入城中,包王透過簾隙,見金池關街道整潔,鬼民百姓安居樂業,街上往來巡邏的士兵軍容齊整,紀律嚴明,心中不禁又喜又愁。
喜的是李正坤這小鬼兒果真大才,一座險山邊關之城都能治理得井然有序。雖未去當陽,然管中窺豹,由此可以推測,五華王府所在地的當陽城,應比這裏更加繁華富庶,生機盎然。
愁的是正因為這小子有如此大才,朝廷多久才能平之?
迎入館驛,轎子落地,包王不得不跟李正坤見麵,因為總不能一直呆在轎裏,也不能將寬大的王轎抬進房中。嗬嗬。
李正坤站在轎旁,親自替包王掀開轎簾。包王麵無表情地出轎:
“有勞五華王。”
然後就在畢勝的侍候下,往驛館客房裏走。不肯多說半句話,不肯多看李正坤一眼。
畢勝偷偷扭頭對李正坤眨眼,李正坤會意,回以略微點頭。
牛頭馬麵豬首羊臉實在看不過去,悄悄走上來,對李正坤道:
“公子不要在意,王爺這是在公開場合避嫌哩。我們兄弟都知道,王爺和王妃常私下裏談起你和鍾郡主、鍾判官,總是憂愁喟歎,心緒難解。”
晚上,李正坤在驛館擺下洗塵酒宴,同樣吸取昨天的教訓,不敢過分鋪排,規模適當。包王同樣不好拒絕,因為按禮儀規矩,接待方要盡地主之誼,出使方如果拒絕出席,便是極大的失禮,將不利於接下來的談判,所以包王無法推托,隻得冷著臉來到宴席上。
雖然坐在席上,菜也吃,酒也飲,但除開必要的客氣話,包王絕無多餘之言,酒也不肯多飲,完全是一副外交派頭,而無論李正坤如何請安恭維,熱烈敬酒請菜,都屬枉然。嗬嗬。
李天侯、霍蒙生還好,二鬼都非常清楚李正坤跟包王的關係,知道主公對包王高度敬佩和信賴的情感,但方華山方麵其他的陪客,可就沒什麼好臉色了,均憤憤不平地想:
你包老黑是王爺,我們主公也是王爺,王爺對王爺,你包老黑擺什麼臭架子!正因為你是主公的義舅,主公帶著隆重的儀仗迎出百裏,卻熱臉貼了你包老黑一個大大的冷屁股!現在入了館驛,我們主公又擺下豐盛宴席招待你,執晚輩之禮敬酒請菜,你包老黑卻一直喪著臉,完全視我們雄略了得的主公於無物!在五華山地區,別說鬼兵鬼民見了五華山之主李正坤,隻能低頭順目,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是天上飛的鬼鳥,水裏遊的鬼魚,地上跑的鬼獸,見我們的主公,也得斂羽、停擺、收爪,顯出參拜之狀!……
這幫家夥心中還有很多理由,總之他們的主公李正坤千千萬萬不得了,萬萬千千了不得,連鳥獸都得攝服,哪能在五華山自己的地盤上,卻受著來自手下敗將——陰廷的鬼的輕視!
雖然心頭極為不服氣,但這幫鬼也沒誰敢半分失禮,因為他們太害怕主公李正坤了,可以說恐懼到骨子裏,連主公都對包老黑敬畏如他等對李正坤一樣,他們又豈敢對包老黑不敬!
因此,這幫鬼都麵上笑靨如花,似乎他們的主公遭遇包王如此冷遇,他們卻什麼都看見,內心連一點波瀾都沒有。嘿嘿。
但包王是誰?一千多年的老鬼,進士出身,在陽世時便是朝廷高官,在陰間又當了一千多年的第五殿閻王,見過多少人多少鬼,審過多少奇案,對這幫鬼隻需瞟上一眼,便對他們的心思明鏡似的。
包王知道他們心中不服,恨不能將自己從主賓席上揪下來,狠狠揍上一頓,隻是礙於李正坤,他們絲毫不敢將心中怨恨表現出來。
見此情況,進城時從街上一路走來的憂愁沉重之心,在包王心中更加沉重:五華山的鬼已完全從內心深處脫離了陰廷,擺脫了正統禮法的羈絆,他們已視陰廷為外國,視陰天子為仇讎,而五華王李正坤,才是他們奉效的主子!
包王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原以為此行也許能通過苦口婆心的勸說引領,能將李正坤從邪路上拉回正途,此時看來,純屬可笑的一廂情願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