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是開口道：
“穀叔，我們是異能力者，薛老師也是異能力者，包括陶澤在內，水坊還有很多其它的異能力者，這一點，你是清楚的啊。”
穀叔不解地抬起頭：“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老婆的病真的可以被治愈，如果死人真的可以複活，那為什麼聲稱能做到這一點的，不是水坊，而是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
夏遠此話一出，穀叔的瞳孔不由得一縮：“這、這是因為……”
“別說是水坊不同意，北境天災犧牲了那麼多人，水坊若是能救，怎麼會不救？”
“而且你和薛老師一起工作這麼久，應該清楚這個瘋子是什麼性格，如果死而複生這種事真的存在，他會放棄這個研究課題嗎？”
穀叔手指一滯——他猶豫了。
緩了口氣，夏遠繼續說道：
“我在盛海商場，和那些失蹤的異變碰過麵，在將它們全都殺死後，它們又重新站了起來。”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
“但在之後，我與重新複活的異變交手，發現它們的行為變得相當古怪，就像是被人控製了一樣。若男人許諾的複活，是和那些異變一樣，活下來的還會是小木本人嗎？”
“這、小木……我……”
穀叔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穀叔，你好好想想這其中的關節，別因為一時衝動，做出後悔不及的事。”
一口氣說完後，夏遠不再說話了，而是靜靜地看著後者：
那個男人在穀叔萬念俱灰的關頭出現，給了後者一個堪稱奇跡的許諾。
無論這個許諾聽上去有多麼的詭異，多麼的不現實，隻要那個男人展現出一丁點的可能性，已經絕望的穀叔，還是會自然而然地將這種可能性合理化，不去過多思考其中的齟齬。
——這是人之常情。
但在夏遠這個局外人聽來就不一樣了：
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死而複生會是一句輕飄飄的話那麼簡單。
若真有可能，那麼他的父母也就不用死了……
想到這裏，夏遠的鼻翼翕動了一下：
穀叔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希望，又被迅速澆滅。
眼前之人痛苦掙紮的樣子，和當初期盼父母還活著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不自覺地代入了一下，對於穀叔現在的心理鬥爭，滋生出了一種同情感。
這個過程確實挺折磨人。
不過夏遠依舊相信，穀叔最後還是能夠接受現實，做出正確的決定。
因為對方心底的良心還沒有泯滅。
若是一開始，穀叔真的決定按下按鈕救回兒子，他早就做了，根本不會浪費時間站在那兒，和他們對話這麼久。
或許穀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之前說的那番話，是在說服夏遠和六月，更是在說服自己。
這位連自家兒子跳樓，都不肯訛詐醫院的治安官，骨子裏就是一個不想害人的好人啊……
……
良久，穀叔將手指慢慢移開。
“你說得對……”
長歎了口氣，穀叔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此時的他眼神空洞，失了焦距。
他喃喃道：“從來就沒有什麼死而複活，小木已經走了……”
看到穀叔的手指離開按鈕，六月緊提的心方才放下。
她輕聲安撫道：“穀叔，咱們先離開這兒吧，至於阿姨的病，我們來想辦法……”
接著，六月移動步上前，想將穀叔扶起。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穀叔的身體突然一抖，抽搐著倒在地上。
這樣的狀態隻持續了幾秒鍾，緊接著，他雙眼突出，手無力地垂下。
穀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