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寒氣散去,皇城遠處,山峰上仍舊一片肅寒。
皇城內,淩不語不敢抬頭,得聖上單獨召見,於新科狀元也是罕見之事,皇威之下,哪敢妄睹聖顏。
端坐在禦書房上首的正是當今聖上——端木崇,十八歲登基,二十五歲便在元昌國百姓中賢名遠揚。
“淩不語。”端木崇緩緩說道:“字仲甫,天才之姿,乃元昌國建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年僅二十,不僅才華了得,姿容也不凡,可惜……”
端木崇指著麵前的那堆奏折,隨手拿起一封:“這是兵部尚書上奏——茲新科狀元淩不語雖才幹過人,卻是罪臣之後,臣以為不可入翰林院,望陛下三思。”
“這一封是禮部侍郎上奏——茲新科狀元為罪臣淩啟之重孫,恐身有反骨,不可重用,望陛下三思,”端木崇指著麵前這一堆,輕笑道:“剩下的就不念了吧,皆是類似。”
淩不語暗罵一聲,這些殺千刀的,淩家造反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曆了,三代都過了,還值得他們這麼忌憚?
他本來不是這朝代的人,從兩千多年後穿越而來,雖然不是什麼名流富商,也是桃李甲天下的教授,還是校內最年輕的教授!
本來前程大好,可惜一朝猝死穿越,一切重來,他現在的身份看似光鮮,其實來曆尷尬。隻因為他淩不語是——反賊之後!
“陛下,小民深知出身頗受爭議,但既是先皇有旨令三代不得科考,小民如今算得第四代,並沒有破壞規矩,還請陛下明鑒!”淩不語緩緩道來,不卑不亢。
他熟讀曆史,知道皇權至上,穿越來的時候隻是嗷嗷待哺的嬰兒,哪有改變出身的餘地,好在他大一些就聽書院的學生念著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
從此他走上了在這朝代唯一可以翻身逆命的路——科考。
幸好當年隻是限製三代不得科考,到他這裏剛好擺脫禁錮,十二歲中秀才,二十歲得狀元,這已經是他低調後的結果,不若然,他十七那年就可高中。
依往年經驗,狀元郎往往能入翰林書院任編撰一職,可編撰國史,記錄皇帝言行,甚至是起草儀式文件 ,所謂不是進士不入翰林院,不進翰林不入內閣。
成為狀元本是平步青雲的絕佳開篇,可惜,眼見得榜眼與探花都進了翰林院,反倒他這個狀元被晾著,如今外界正對此議論紛紛,也有人開扒他出身來曆,更有朝臣為此上書。
淩不語不卑不亢地回完話,上首傳來皇帝的輕笑。
“你倒是個直白的,朕也是頭痛,有朝臣進言你乃罪臣之後,不堪為大任,更不可入翰林院,爭議頗大,朕也覺得為難,隻是你畢竟是朕親點狀元,豈能沒有去處?”
淩不語後頸微涼,微微闔眼後張開,伏身而拜:“但憑陛下做主。”
“既是如此,朕便替你指一個去處,可以說是史無前例,你若接下,便是那千古第一人!”
淩不語越聽越覺得詭奇,自己也好歹在學術界呆過,沒少被畫大餅,千古第一人,縱觀本朝政治製度結構,還有哪個位置稱得上千古第一人?
看著淩不語平靜的麵孔,端木崇突地想看到他看到任命文書後碎裂的表情,他懶散地伸手示意站在一側的大監將任命文書送下去:“淩不語,打開看看。”
淩不語微一頜首:“小民遵命。”
待打開文書,不過是一道眸光從眼底閃過,雖有詫異,卻沒能讓端木崇成功地看到他任何情緒,端木崇暗道可惜,就見到淩不語將任命書奉於雙手感謝聖恩:“聖恩浩蕩!”
哈哈哈,好一個聖恩浩蕩,端木崇臉上的笑意濃鬱,在看過任命書後依舊能如此坦然,這反賊之後有些意思,不愧是他欽點的狀元郎:“既是如此,擇日便去了吧!”
“謝陛下隆恩,小民告退!”
目送這新鮮出爐的狀元郎的背影消失,剛才奉任命文書的禦前大太監方公公踟躕幾分,才說道:“陛下,為何挑中此人,此人在京中毫無背景,無人幫扶,哪能堪此大任。”
“再說,他要是不能參透陛下玄機,豈不是白白浪費一回?”
端木崇把玩著手中沉香木雕,突地一擲:“若是不能參透,那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方公公打個寒蟬,陛下要使奇招,千挑萬選看中此人,要是這人能悟到,將來還有翻身的時候,否則隻能淪為棄子。
淩不語步出宮門,外麵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正候著,見他出來,一身著短衫的高壯男子迎了過來,麵露關切,不等他說話,淩不語就揮手製止,帶著他上了馬車。
接過那任命文書,家丁高淩赫匆匆看過,便呆滯在那裏:“這皇帝搞什麼鬼?”
“讓我做千古第一人。”淩不語淡然道:“進官媒,做媒官。”
高淩赫從小跟著淩不語一起長大,眼看著小少爺終於登頂,現在卻要當什麼媒官,氣得險些嘔血:“這不是娘們才幹的活,皇帝他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