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為後輩的前田利家,最為討厭的就是這種事情了吧,那種被前輩庇護著,就好像是自己依舊是小孩一樣的那種感覺,就是自己所沒有辦法忍耐的。
“少來了,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開什麼玩笑,你不過是我的長輩而已,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長輩,我……怎麼可能下不了手?”
“犬千代……不,利家,你真的,不管以前的所有羈絆了麼?”
“嗯。”
“還真是,不成熟的孩子啊。”
歎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身邊準備拔劍的武士,製止了他們——並沒有那種必要。
“好了,那麼就再見吧,如果還有下一次見麵的話……我也不會顧忌什麼了,秀滿,我們出發吧。”
拉動著馬的韁繩,接著向前進發——當然,不可能是朝著叛軍,而是朝著湖水策馬而行,僅僅留給前田利家一個背影,一如多年前的一樣。隻不過當時自己看著這個背影的時候多得是憧憬,而現在的話,卻想要趕超他。
從騎也好,景嗣也好,都策馬入湖,像是不想讓自己的首級落到叛軍手上那樣,冰涼的湖水並沒有結冰,所以自然也沒有到達可以承受馬蹄的程度,這大概就是魔王的最期了吧。
曾經的前田利家,在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向往過像眼前的那個人一樣成為一個或許並不堅強,但是有著自己道義的武士,而景嗣對待他,則真正像是對於親生孩子那樣,沒有半點的懈怠。自己犯錯的時候,是景嗣來原諒他,自己結婚的時候,是景嗣來祝賀他,而當自己終於要打倒這個長輩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向自己發怒或者責問,而僅僅是像對著一個不懂事小孩抱怨那樣感歎而已。
對於穹還有悠來說,景嗣未必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是對於前田利家,這個名為上條景嗣的人,是近乎於父親的存在,所以在他的意識當中,現在的行為不管用任何的方法來進行詭辯都隻是弑殺而已——強烈的愧疚感讓他不敢去看,而是轉過頭去準備撤離。
是勝是負,他都已經輸了一個滿盤,不管如何,這個叫做上條景嗣的男人對於自己所占有的重要地位,是顯而易見的,即使現在打倒他又能怎麼樣?關於回憶當中的自責還有對於曾經那慈愛形象的記憶片段,將會一直折磨著他,這種事情,是不管增加多少領地,獲得多少榮譽都沒有辦法挽回的事情了。
獵犬向往自由,但是真正當咬死了主人之後,它又該何去何從呢?繼續撕咬麼?爭奪天下麼?即使是現在,犬千代也至少明白自己並不是那種可以獲得天下的男人——那種心懷和氣度,他永遠學不會,所以最後他才發現,他永遠超不過景嗣。
“主公,是否射擊呢?”
“不……不用了,這樣就好了,這樣的結局,就足夠了。”
最後一次,含著淚水看著那個身影漸漸隱入湖中,至少這一次,他的眼淚是真誠的悲傷,為了景嗣,也為了自己,原來自己究竟隻是因為那種無聊的理由就把原先的所擁有的一切破壞殆盡,而等到發現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我……”
想要道歉,但是已經無法說出口了,連帶著那麵“遠離穢土,欣求淨土”的大旗朝著湖中心前進的人已經聽不見這句話了,明明是自己做錯的事情,但是卻還後悔,這種心態,別人一定不會理解的——或許會有人認為自己是殺死魔王的英雄,但是至少自己,將會永遠把自己當成一個叛徒。
無法想象再次見到兒時玩伴的時候還能用什麼表情麵對,也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此刻的勝利者隻是默默的,離開了湖邊繼續召集自己的部隊等待下一時間的行動,既然已經錯了,那麼對於前田利家來說,也隻有錯到底了。打倒了景嗣的後果,那麼就是和織田家為敵,所以接下來,他又不得不繼續心懷著歉意去和少女主公作戰——此刻的信長,一定是矢誌複仇的吧。
真正重要的東西,或許不需要追求就可以得到,而恰恰是因為就在身邊,所以才會選擇性無視,等到失去了,或者因為什麼原因而舍棄了之後才發現這一點,實在已經是太晚了,佛在靈山莫遠求的道理,或許隻有到了靈山之下才會明白。但,哪還有什麼意義呢?
或許現在他是勝利者吧,但是可以肯定的結果,就是自從現在開始,槍之又左也僅僅隻是人生敗犬而已了。
“對不起……景嗣叔,你是我……真正的親人。”
(遲來的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