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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法螺號吧,我們已經敗了,內藤昌豐和高阪昌信負責帶人殿後,讓赤備隊盡快撤回,這是我們甲州的精銳不能夠全部損失在這裏。”
“不,主公,我們還有一戰之力,即使是越軍和上條景嗣合流之後也隻是把原來的戰術改成了正麵消耗,雖然上杉謙信很強但是畢竟隻有一人,我方名將的堅持之下一定能夠獲得勝利。”
對於萌虎所發出的命令,甲州的武士們從來都是言聽計從毫不打折扣的執行的,因為他們堅信著武田信玄這隻甲斐之虎總是能夠帶領他們走向勝利,但是唯獨麵對撤退這件事情,他們提出了異議。畢竟在他們看來,繼續奮戰或有可能取得勝利,而一旦撤退那麼隻能把勝利拱手相讓。甲斐人的脾氣或許就是這樣吧,他們堅韌,服從,但是也有著山裏人獨有的那種頑固,他們可以承受傷亡,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作戰,但是唯獨不能夠接受失敗。
“混蛋,你這是要我們甲州精銳盡喪於此麼!就算贏了又怎麼樣,慘勝對於我們來說不就是失敗麼!”武田萌虎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慢慢給屬下解釋自己的用心,對於甲斐人來說,軍隊就是這個貧瘠的山地國家存在於世的關鍵,而一旦失去了軍隊的保護,那麼這個小地方就什麼都不是了。如果在此處奮戰的結果是成功的戰勝了上杉謙信或者上條景嗣而傷亡慘重的話,那麼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的甲斐人力量甚至都不足以繼續威懾飛驒豪族們為自己賣命。況且武田家所麵對的敵人還少麼?這個山地國家幾乎是全部被敵人所包圍的啊,北有上杉村上,東有長野業正,西南則各自被織田家所圍困。失去了這支軍隊的甲斐是沒有餘力去應對接下來其他大名們的挑戰的。
“如果我們在這裏傷亡慘重,那麼二千三百騎赤備騎兵的損失我們要多久才能夠補充的回來?我們需要在甲斐默默舔舐多少年的傷口才可以恢複元氣,三年?五年?那個時候其他敵人們會給我們這個機會麼?而織田家有濃尾平原的富庶,上杉家有越後平原的豐饒,我們卻隻有貧瘠的甲府盆地,等到他們恢複了元氣的時候我們會遭遇多少人的進攻?三萬?五萬?還是更多?”
“如果我們沒有了這支軍隊,那麼北條家和我們的同盟還會存在麼?別忘記啊,自從織田攻略了駿河之後,我們所需要得到的食鹽甚至都是由北條家在上野偷偷運來的,如果相模獅子斷絕了對於我們的支持,那麼根本不需要對方親自出陣,單單就是斷絕食鹽供給就可以餓殺我們甲斐一整國的人民了,我在作為武田大膳大夫信玄之前,更加是甲斐守護,將自己麾下的領民陷入這種困境當中,是我所不能做出的事情。不要再有異議了,退兵吧,士兵們的血不能夠流在這裏,還有其他地方需要他們。”
堅持勝利需要的是奮戰到底的勇氣,承認失敗所需要的勇氣未必要比堅持下去少多少,對於這次出陣的失敗,毫無疑問的所有罪責都會歸於萌虎本人身上,但是在她看來,這就是她統治的一部分了,隻要是甲斐能夠存留下去,那麼甲斐的一切都是可以更換的,就如同數年前流放了自己父親那樣,隻要是有利於這個小小山地國家的事情,不管正義與否也不論對錯她都會去嚐試。
“是……一切都由館主大人決斷。”
當象征退兵的法螺號響起了之後,甲斐軍團表現出了最後的武勇,他們並沒有如同那些豪族的懦夫一樣四散奔逃,就如同等待宰殺的兔子一樣。而是非常具有風度的排著整齊的隊列堅定的拿著武器緩緩後撤,就好像是一旦追兵趕上他們就會立馬重返戰場一樣。
內藤昌豐和高阪昌信的步兵們麵對景嗣和龍女的合圍並沒有一點點畏懼,因為這群人本來的職責就是為了負責在武田家部隊陷入險境的時候殿後阻滯敵人,用生命創造時間讓大部隊撤離,而現在,隻不過是他們履行他們早已經認定了的義務的時候。
首先撤退的赤備隊,在越軍強大的衝擊力下,甲斐騎兵們也隻能把日本第一騎兵的稱號拱手相讓,亂龍之旗和毗沙門天王的利劍之前,已經有三分之一的騎兵們已經倒在了戰場上,而剩下的也有一部分麵臨的將會是戰後因為傷勢無法再上戰場的情況。
除去殿後的一千人之外,原先浩浩蕩蕩分成兩批出征的山地一萬五千人軍團,能夠繼續在風林火山大旗下退回甲斐的僅僅隻有總數的一半左右,直接死於越後鐵蹄下的武田家兵士們數量就超過四千。善於使用騎兵分隊突擊,穿插分割敵人的武田萌虎最終還是失敗了,至少在這次戰役當中,麵對著上杉謙信使用了大批騎兵進行集團衝鋒的戰法前,赤備隊遭遇了成軍以來可能是最為慘重的一次傷亡。
獲得近乎全勝的越後軍以及織田軍合流之後,這支超過一萬人的部隊所要麵對的僅僅是內藤昌豐以及高阪昌信兩人的一千赴死之士,十而圍之的戰法之下,這些人是絕對沒有逃得生路的可能的。不過,那是一般情況下。因為他們的對手是上杉謙信,他們應該感到不幸,也恰恰是因為他們的對手是上杉謙信,他們有著常人所不能夠體會的幸運。
“回去告訴武田大膳大夫,勝而不滅之,霸而不著辱之這句話我非常的欣賞,而且如果在下所記不差的話,那麼這句話應該是出自於明國的《國風·越語》當中的吧,身為明國人所開創的越一地的住民,我也不至於對於這句話太過於陌生。”永遠完美而且光輝的領袖形象,這就是上杉謙信在人前所展示的一麵,珍藏了漢書和書眾多的她很自然的還原出了曾經在飛驒國街道武田萌虎對於景嗣所說的話,並且引用了出處進行了反擊。“所以,作為斷後之軍的忠勇之士,我無意於趕盡殺絕,毗沙門王的憤怒之後,也有自己的仁慈,這次就讓你們回到甲斐吧。”
“可惡,你這是愚弄我們吧,你這家……”曆來擔任殿後之職的逃彈正高阪昌信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的情況,所以他很自然的以為這是上杉謙信的瓦解軍心之計——即使是心存死誌的人並不代表不會想求生,作為生存本能,隻要殿後之軍的軍心一散那麼就會僅僅成為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在他想要駁斥的時候,卻被比較成熟一點的內藤昌豐捂住了嘴。
“謙信公高義,實在是讓人敬佩,對於謙信公的義理,我們這邊已經是確實的收到了,但是甲州武士們也有自己的堅持,此次的失利,並不代表我們認輸了,總有一日我們將會重振旗鼓將越後軍擊敗。”
“如果做的到的話,那麼就試試看吧。”並無一點點的對於失敗者的嘲諷,也沒有其他的意味,龍女隻是輕輕的撫了撫自己因為騎著戰馬高速奔馳而顯得有點淩亂的頭發,“隻要你們再一次做出違反義理的事情,那麼我也就會再一次把你們擊敗,我上杉謙信,接受你們的挑戰,多少次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