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難念的經(1 / 2)

魏棠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回老家了,印象中的老家,近一點,是零八年特大暴雪,從前自己上過學的那所三層樓小學被大雪壓垮。遠一點,是街口售價三毛錢一個的鍋盔,厚道的老板還能讓客人自己動手拿著刷子使勁往上麵抹鹹辣醬。

再遠一點,是兒時不聽奶奶話,吵著鬧著要買玩具槍,奶奶翻遍屋子都找不到五毛錢,隻能抱著鬧騰不止的孫子一邊跺腳一邊嚎啕大哭,哭完去村頭小賣部給三個兒子打電話,讓他們在外打工不要忘記老娘在家還沒有死,還是得托人多多少少往家裏帶點錢回來才行。

有句老話說,窮鄉僻壤出刁民,在魏棠看來,無非是那些自認為受過教育,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人,內心深處的控製欲征服欲作祟。或許讀了更多的書,賺了更多的錢,使得這幫人有了更多的欲望,總想著世界必須按照自己的一己私念去運行。殊不知鄉人自有鄉人的狡黠,即便再淳樸的土地,沒道理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就應該是蠢的。

多少走出鄉村的年輕人,離家千裏萬裏,終歸耐不住在某個受挫的夜晚,會懷念小時候老家門前的大槐樹,懷念村頭長了一頭癩子的老黃狗,懷念那個永遠回不去的清晨,奶奶牽著他坐上拖拉機,遠赴鄰鄉去看戲班子唱戲。

前塵如夢,古屋不在。

魏棠其實很不願意這樣回老家,他覺得自己現在十八,下個月就滿十九歲了,成年人回家要錢真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可是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謝宇風那兒說了,一萬多沒有,隻能湊個幾百塊,還出主意讓魏棠幹脆在QQ上給老同學群發消息,說一人五百塊,借二十個人就夠了。

可魏棠三年高中,班裏同學都認不全,哪裏去找二十個人。

父母那邊是絕對不會考慮的,魏棠對父母的畏懼是長在骨子裏的。

思來想去,也隻有求助到奶奶這裏來了。

奶奶是最疼魏棠的。

魏棠老娘總說奶奶是虛偽,不僅自己說,還逼著魏棠跟著說。從小到大魏棠不知道違心說過多少奶奶壞話,可奶奶從不記仇,初中那會兒魏棠離家出走,從縣城開始騎著單車,五六十公裏的路,騎到晚上九點半,到村裏的時候,正好碰見奶奶在別人小賣部看完電視劇回家。

魏棠永遠記得,哪怕那時自己都十五歲了,奶奶依舊驚喜的抱著自己,嘴裏不住的念叨“我的乖乖喲,奶奶好想你”,一如許多年前魏棠還沒有去縣城讀書那樣,再鬧騰再調皮,魏棠永遠是奶奶的乖乖。

很多年以後魏棠在網上看過一句話,你不用從任何人那裏打聽我,因為我對每個人不一樣。

或許老娘說奶奶虛偽,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魏棠不知道的事因,婆媳關係自古就是家家都需要梳理的一本賬,自己家梳理的格外差罷了。

坐大巴從武漢回荊州,再轉乘大巴,最終在傍晚時分,魏棠遠遠看見了那座紅色磚牆的小院子。

“奶奶,奶奶,奶奶!”

走進小院子,魏棠驚訝的發現,麵前的房子隻有一半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另一半變成了一棟三層高的小洋樓,樓外貼滿灰白色的瓷磚。

如果僅僅隻是一個平房和一個三樓小洋房並排挨著,也不會讓人奇怪。

可偏偏眼前的這明顯是兩種建築風格的房子,卻是生生連接在一起。

這一半紅磚平房硬接上一半三層小洋樓的場景,估計換誰來,看第一眼都會驚愕。

不過魏棠也隻是稍作驚訝,又很快就想明白了為什麼會這樣。

奶奶這邊,除了排行老二的父親,魏棠還有一個大伯,一個三叔和幺叔,另外還有一個雲紅阿姨,是奶奶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