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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著下巴,當班的是位跟我媽差不多年紀的阿姨,有著門診大夫一貫的涼眉冷目。她翻開紗布看了看,也不問原因,隻說,“止血挺及時。”又按了按我的鎖骨,檢查有否異狀。我疼得直嗷嗷,高錚按著我的身子,緊握著我的手說,“乖,忍著點。”又問大夫,“傷到骨頭了麼?”
直麵淋漓鮮血從不變色的大夫,對這種小傷是不屑的,“問題不大。就是做好心理準備,以後恐怕就這樣了,恢複不到原狀。”然後她開了張單據遞給高錚,頭都不抬,“你去交錢拿藥吧,然後跟外邊兒等著。”
我看不見自己的傷口。高錚出去以後,我問大夫,“您這兒有鏡子麼?”
她指了指牆,然後邊洗手邊問我,“騎車摔的吧?”
“不是摔的,是撞的,撞在鐵欄杆上。”我對著鏡子,看見自己的下巴血糊糊的,翻出一塊肉,正在尖上。右鎖骨破了皮兒,高高腫起,明顯高於左邊那根。
“我說呢,那鎖骨腫得像被鐵棍敲的似的。以後小心點兒,瞧把小夥子心疼的,眉頭皺得比你還緊。”洗罷她指著診床,“躺上去吧。”
鏡子裏那張臉紅了。我轉身走回來,躺平,抬著下巴等待被縫合。我問她,“阿姨,那我這倆鎖骨以後就永遠這樣一邊兒高一邊兒低了啊?”
“估摸是。隆起來這根要完全消下去不太可能。”說著她把我的下巴調整到一個合適的角度。
“這……”我鎖骨本就明顯,這現在右邊這根高凸出來,看著實在是……嶙峋,有驚悚感。“沒法子讓兩根再一樣了?”
“法子倒是有。你別說話了啊,我開始縫了。”第一針下去了,她接著說道,“你再撞一次,這次衝著另一根撞。”
這法子,還真是……簡單、直接、有效。我閉嘴了。
縫好後她把高錚叫進來,接過他手裏的幾盒藥,給我描述了各個用法,並囑咐注意事項:“別用水洗臉,濕毛巾擦。七天以後來拆線。注意不要吃魚肉和海鮮,還有羊肉也是絕對不能吃的,容易發炎。”
我記好,跟她道謝道別。她冷淡依舊,“以後輕點鬧騰,讓你朋友省省心。”
武斷。是他不讓我省心才對吧,不然哪能鬧騰出這一出戲來。出了醫院,我裝模作樣地對高錚說,“耽誤你事兒了……你去哪兒現在?我開車送你吧。”
他跟沒聽見似的,垂目不語,忽地摟過我,緊了又緊,小心避開我下巴。
我貓在他懷裏,聽他的心跳,淩亂,有力。我不裝了,嚶嚶著叫他,“高錚……”
“我聽你的。”他接道,“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
因禍得福,他竟然妥協了。我得寸進尺,“工程也別做了,你老在工地呆著我不放心。”
“………好。”
“家教也辭了吧。開學了好好上課,趕緊畢業。”畢了業趕緊娶我回家。
“好。”他答應得痛快,但有條件,“不過你也得聽我的。我也有要求。”
“什麼?”
“這是我的。”他扳過我身子,用力道表明這是他所指,“我鄭重要求並委托你照顧好它,不能大意,不許讓它再流血,再傷著了。”
“我盡量……”
“不行,”他搖頭,“你得給我保證。”
誰能保證這個啊?行,“我保證……”說說而已唄。
“好,現在你跟我說實話,”我被他推離一尺遠,他審問般嚴肅,“你到底騎過摩托沒?”
“騎過……”我不敢直視他,“……街機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