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寫的情詩。”最認真的語調,最肉麻的話。
他把小臂搭在自己後腦勺,枕著,正了正身子,拉我也躺下,“猜猜什麼題目。”
我緊挨在他身邊,想了想,他肯定不會來悱惻纏綿那套的,“你不會寫了個‘三百雙襪子’、‘三百件胸罩’之類吧?”
“還就是。”他鼓勵我,“繼續猜。”
“裙子?”搖頭。“毛衣?”搖頭。“圍巾?”搖頭。“手套?”點頭了。
“‘三百副手套’??”——哥哥,這也叫情詩?
他又點頭。
信紙仍在我手裏折著,但似乎根本沒有打開的必要,“這裏頭寫的就是三百次‘一副手套’?”
他還是懶著不動,聲音出流得沉靜而平緩,緩住我的激動,“桑桑,你打開看看吧。我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出來的,可累眼睛了。”
信紙被我攤開。看著看著,我淚腺就開了。一滴,兩滴,一種叫作眼淚的液體,像房簷上懸著的雨滴,積至飽和,滴落下來。
他坐起來湊近我,用指腹抹去我臉上的淚,語調失了措,“怎麼倒把你給弄哭了?”
我抽泣著耍賴,“說,你給多少個姑娘寫過這東西?”
他被我的話怔了會兒,之後把我放下,疏離至側,不說話,眉頭認真地蹙緊,嘴巴嚴肅地抿上,受傷受得很明顯。
好吧我承認是我不自信,我煞風景。我厚著臉皮貼過去,貼到他耳朵上去,沒別人,可我說得很低,很低,“我也愛你。”
說完我拉回臉看他的眼睛,它們不負我望地即刻由黯轉亮,真的像書裏說的那樣——閃出流星般的光芒。“你有老式手動打字機?”
“剛賣,賣給收古董的了。送走之前,打了這個。”
老打字機不比電腦,無法複製粘貼,隻得老老實實逐一敲。我翻個個兒躺到他身上,“最近又缺錢?”
“洗衣機壞了,修不好,得買新的。而且開學也該交學費了。”
我用目光摩挲著信紙,來回遊移在那簡單直白的內容裏,怎麼都舍不得抽離:入眼字頭“To
my
S”,正文整一篇“GLOVES,GLOVES,GLOVES,GLOVES,GLOVES…………GLOVES,GLOVES,GLOVES(不必逐個數,看那架勢肯定有三百)”,最後落款一個“G”。
他在說三百次他愛我。
還有什麼情詩能比這更直指人心?
.
高飛和我們一起吃飯。它有很好的身體素質,如此被它大哥虧待,卻越長越帥,體型棒極了。我問高錚,“它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紀了吧?有麼?”
他搖搖頭,“沒合適的,寧缺勿濫。”
我笑。
他卻認真嚴肅,“我的兄弟,當然要以我為榜樣。”
我還是笑。
“笑什麼?你以為誰都像你,稀裏糊塗就找一個湊合。”
我不笑了。
靜默橫亙。
好一會兒,他低低開口,“對不起。我以後不說了。”
“我不是生氣,”我過去揉揉他頭發,“我是後悔……高錚,我如果早幾年遇見你就好了……”
他沒說話。
我在心裏掐算,若要時間倒退到我認識初戀之前,那時我二十歲,那他就是十七……呃,一大學女和一高中男談戀愛,的確不太現實。怪不得他不接話。
今天沒有穿堂風,屋裏燥熱,他光著上身,線條如獵豹般矯健俊美,光滑的額頭,服帖的耳鬢,直展的鎖骨,精瘦的肌肉,汗珠一路密布,說不出的性感。他這模樣我已見過不隻寥寥幾次,卻仍能斃得我甘心做鬼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