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禎義為人大方。義和鞋店共有夥友三十多人,除經理和主事掌櫃吃小鍋飯,普通小頂生意的掌櫃和店員,每天三餐都是肉和白麵,頓頓變換,不吃重樣的飯菜,蔬菜按季節嚐鮮,晚上還要炒菜、喝酒。端陽節和中秋節是海菜席,月餅每人能分五斤多。過春節更是闊綽,早飯的餃子直吃到二月初二,“辭歲”至“破五”是海菜席,初六至元宵節是八碗或六碗的肉菜席,十六至二月二是四個盤。義和鞋店經常有頂生掌櫃的親友住月,每天吃飯的不下四十人,煙、酒、菜三項全由櫃上供給。飯食開支和水火房租,一年沒有四千塊銀元便無法維持。
學徒工錢每年二十兩,頂一厘生意的每季鏢期支十兩。此外還有各種贈送。過春節的時候,櫃上發給每人一頂帽子、一件衣料和一雙鞋作為年禮;夥友住櫃者先是三年一回家,以後是兩年一回家。回家的時候除給一趟富足有餘的路費,還給五包生煙,一塊磚茶,一斤冰糖和一包解暑防寒的藥丸。義和鞋店在天津、上海把白布染成色布,在歸化城零銷布匹的時候,要剩下好多布頭子。這些布頭子也要在過春節的時候分給夥友,最高能分到十斤以上,以尺寸計算足夠一匹洋布。剩下的綢緞頭子,隻給頂生意的掌櫃做一件“馬褂”,其餘都賣給走“外路”商號。他們將這些綢緞頭子帶到“前營”和“後營”轉售於蒙古婦女,做了刺繡荷包飾物的材料。
姑父把古海送到門外的時候一再叮囑:“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你一定回家來和姑父姑媽一塊兒過。我已經和靖娃、傑娃都打了招呼,說好了到時候一起來我家。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喝頓酒,過個團圓節。”
但是八月十五的時候姚禎義沒有能夠等到古海回來,他知道古海是在為大盛魁的生意忙。
閑暇時老兩口談起古海,姚禎義常常感歎道:“過去同在歸化地方,海子是不願意見我,如今好容易盼得他複號了,同居一座城市,我倆竟然幾個月難得見上一麵。”
“世事無常,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盼兒解釋說,“前些年呢是你找他他躲你,是因為他覺得沒臉見你。這會兒呢還是你找他卻見不上人,因為他太忙了。”
“我不怪他,做事業的人麼總是要忙的,要是整天閑坐著反倒是壞事情了。”
“你們男人啊,都是這樣,”盼兒說,“年輕的時候忙,忙到多會兒不忙了也就老得動彈不了了,一輩子都難得消消停停地聚在一起吃頓安生飯。”
結果一直到古海返鄉的時候,爺兒倆依舊沒能見上麵,古海返鄉的前兩天曾經來和姑父告別,但是恰巧姚禎義外出。古海隻和三個小弟弟玩了一會兒就告辭了。臨走前盼兒告訴古海:“傑娃找你呢,他好像有話對你說。”
古海問:“甚事?”
“傑娃說他家裏的兒子俊娃已經十三歲了,”盼兒說,“他想要娃跟著你學生意呢。”
“這事我知道了,”古海問,“傑娃怎麼自己不和我說呢?”
“都是大人大臉的了,有個不好意思擋著呢。”
“行了,這事回來給他辦,”古海說,“下次從家鄉回來,我們幾個在姑父這兒聚一次。”
在返回城櫃的時候,古海又執意到北門外義和鞋店看了看傑娃。傑娃老多了,如今成了義和鞋店的領班師傅。福生出師以後又做了不到三年就離開了義和鞋店,獨自挑攤兒在綏遠城開了一家小門臉兒,是一個隻有一間寬的連家店。福生走後,義和鞋店這頭就數傑娃資格老技術好了,姚禎義不在的時候,鞋店就全交在了傑娃的手上。傑娃為人忠厚誠實又肯幹,姚禎義信得著他,平日裏言語間傑娃也隻稱姚禎義“姑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師徒倆真的是姑父與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