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男人吐出一口煙，紗布從他光滑的頭頂滑下一段，歪歪扭扭的看著頗有幾分滑稽。他將煙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目光掃過一輛輛飛速行駛的汽車。
“不急，我最後再跟他說幾句話。”光頭男人將煙頭摁在中年人那張滿是胡渣的臉上，這份疼痛也隻是令中年人的神智清醒了一些。
“看在你到最後也不願牽扯女兒的份上我本是想再給你點體麵，誰知道你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光頭男人摸了摸頭上的紗布，碰觸的疼痛令他更加惱火，“既然你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也就別怪我無情了。哦對了，你的女兒我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的，畢竟你還欠了我們不少。”
原本心如死灰的中年男人此刻又掙紮起來，可惜他掙紮的模樣像極了一條脫水的魚，且毫無作用。光頭男人退開到一邊，中年人被推到了馬路邊緣。
他依舊掙紮著，身為普通人的他在這一瞬間有了死亡的預兆。
他們在等待一輛疾馳而來的車，輪胎和沉重的車身會從自己的身上碾壓過去，疼痛或許會很慢，或許會很快，但等待死亡是如此的令人恐懼。即使是早已預料到結局的他，此時此刻依舊無法平靜麵對。
車來了。刺眼的車燈占據了他所有的視野，他感覺身後傳來兩股無法抗拒的推力，接著身體失衡，朝著馬路撲去。這一切隻在一瞬，卻異常的緩慢，那些記憶如瘋長的藤蔓鋪滿他的大腦。
他記起了沙耶香出生的時候，妻子抱著女兒朝他微笑著，那是他一生中如夢般美好的時刻。
可死亡並沒有來臨，那件破破爛爛的毛衣被人拽住，承擔了他一整個生命。
眾人驚異，可太宰治也是如此。他看著那輛提前轉向的汽車有些意外，這種情況下都不需要他來，那輛車也不會撞到中年人。
“你是什麼人？”光頭男人的厲聲道。
太宰治這才從那輛靠邊停下的汽車收回視線，將中年人拉回安全距離後就鬆開手。中年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後餘生的大口呼吸著。
“抱歉抱歉，這個人現在還不能死。”在其他人凶惡的目光中，太宰治掏出一張欠條遞給光頭男人，“這家夥可是欠了我們三千萬呢。”
“誰管他欠了你們多少錢！我看你小子是來鬧事的吧？”
光頭男人將口無遮攔的小弟攔在身後，仔細打量了太宰治一番：“你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呀不才不才，混口飯吃罷了。”太宰治指了指地上的中年人，“要是他死了我可是會很頭疼的。”
“他這樣的人，也值得借三千萬？”
“新來的不懂事，已經罵過了。”
“可我們等不了那麼久了。”
“那還真是抱歉。”太宰治雙手插兜，回答得雲淡風輕，一點被其他幫派成員包圍緊張感都沒有。
對於這種欠債還不了錢的人有一種省時省力的做法，那就是為對方買一份巨額保險，再使其意外死亡便可。而同時欠兩方的錢，兩方勢力則少不了協作和摩擦。
可光頭男人隻是稍稍試探了幾句後就得出了結論。他將那張欠條撕毀，肯定道：“你不是港黑的人。”
他身後的小弟們瞬間凶神惡煞了起來，將太宰治團團包圍住。
太宰治掛著笑臉舉起手來：“呀，你這麼肯定嗎？”
光頭男人不回答。實際上，他也看不出那份欠條是真是假，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來的隻有一個人，這麼大的錯誤諒他也不敢向上彙報。隻要今晚沒人能證明他們見過他，麻煩就不會自己找上門來。
“動手！”光頭男人大喝。
太宰治低頭躲過刺過來的小刀，反腳踹開包圍圈裏最瘦弱的一個，拎著中年人往外跑。
算算時間支援的人差不多該到了，他隻要再拖住一小會兒……
可今晚總是有他意料不到的意外出現。在漆黑裏，一抹紅闖入戰鬥，他身手矯健，隻在呼吸間就放倒了那些上來圍追堵截的人，身手與那些普通混混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站在一旁的太宰治停下腳步，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用指甲去掐自己掌心的軟肉，仿佛要疼痛帶他走出這無萍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