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 2)

一封電報攪得大清朝廷亂了方寸

十九世紀中葉,歐洲人發明了電報機,從此人類省卻了車馬勞頓傳遞信息之苦。不過,電報這玩意兒傳到中國是幾十年以後的事,洋人在上海設立了電報局,大清朝廷使用電報也僅限於與駐泰西各國公使商議軍國大事,而且電報必須經過北京上海之間的快馬晝夜傳遞。那時,一封無聲的電報,往往載重如山嶽,蓄勢若江河。

光緒五年(1879年)八月下旬某天,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收到欽差大臣、中國駐俄國公使崇厚從遙遠的聖彼得堡拍來的電報。這封電報非同小可,像一顆無聲的驚雷,一下子攪得大清朝廷亂了方寸。

原來崇厚上年赴俄,肩負著收回被俄國出兵占領長達十年之久的伊犁地區的重要使命。崇厚與俄國外部尚書格爾斯經過十個月談判,達成了十八條協議。這十八條歸納起來就是,俄國答應交還伊犁,但中國需付出高昂代價:一是把伊犁霍爾果斯河以西和南邊帖克斯河流域大片中國領土劃歸俄國;二是中國給予俄國代守伊犁兵費五百萬盧布;三是在塔爾巴哈台和喀什噶爾地區重新劃界,中國又被割去大片領土;四是除喀什噶爾、庫侖已經設立領事外,俄國可以另在嘉峪關、烏裏雅蘇台、科布多、哈密、吐魯番、烏魯木齊、古城設領事及貿易行棧,俄商在蒙古、天山南北路貿易均不納稅,俄商運貨可以經過張家口、嘉峪關、通州、西安、漢中抵達天津和漢口。另外,還附訂了中俄陸路通商章程十七條,以及準許俄國人在鬆花江行船的專條。按此條約,中國隻是收回了一座空城,而喪失了大片國土和權益。崇厚發來電報,不等朝廷回音,擅自動身前往黑海岸邊的裏瓦幾亞,與俄國外部的格爾斯在條約上簽字畫押。

這樣一個徹頭徹尾喪權辱國的條約,傳至國內,消息不脛而走,輿論嘩然。朝廷內主持軍機處的恭親王奕?緊急召集兵部尚書、軍機大臣沈桂芬來王府商議對策。

恭王府坐落在北京什刹海西側一塊林茂水秀的風水寶地上,高牆內共有四進院落,分中西東三路。中路依次坐落著幾重大殿,是恭王府進行佳節慶典和祭祖祭神的地方,東路幾排正廳和配房是王爺起居會客之處,西路幾座典雅別致的閣樓,乃是王府珍藏古人字畫碑帖和古玩器皿之所。王府建築格局氣勢宏大,為北京所有王府之冠。

東路的前院,院中央一座木條搭就的架子上爬滿了枝椏彎曲綠葉繁茂的藤蘿,藤蘿後麵是一排灰瓦紅柱的正廳,正廳門楣上橫懸著一塊金字黑匾,上書“多福軒”三個大字。“多福軒”就是奕?的客廳,這間客廳的牆上布滿了各種書體的“福”字。

沈桂芬年近六旬,白淨消瘦的臉膛,額頭有深深的皺紋,似乎記錄著他在仕途上跋涉的艱辛。他看了電報先是痛罵了一陣昏朽無能的崇厚,他萬沒料到深受朝廷倚重、被譽為通曉夷物深諳外情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經過十月之久,簽了這麼一個必遭人物議的條約,他自然氣憤。氣憤之後他又深為擔憂,因為崇厚出使俄國,薦主就是他沈桂芬。崇厚誤國,自然也給他臉上抹了黑。

“六爺,我看是否火速給崇地山發電,事情或許還能挽回?”沈桂芬心情急切。

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個兒子,鹹豐皇帝的同父異母兄弟,當今光緒皇帝的六伯父,與他親近的朝臣都習慣地稱他“六爺”。奕?慢騰騰地放下手裏的水煙筒,回答得無可奈何。

“我已命總署值班章京立即給他複電,不得按此簽約。但恐怕為時已晚,等電報經過一個個驛站送到上海,再通過洋人的電報局發到俄國京城,就得耽擱六七天,崇地山早就畫押了。”

“那我們也要商議一個完全對策才好。此事倘若……”沈桂芬下麵的話沒再說下去,他知道王爺明白他要說的話。他最擔心的是此事一傳開,勢必引起朝野清流非議和刮起彈劾之風,等皇太後和聖上怪罪下來,不但崇地山難逃一懲,他沈桂芬的處境也會難堪,就連恭王也得受牽連。恭王爺爵高位尊,身份顯赫,朝野中恐無人敢直接把矛頭對準他,但沈桂芬可能成為崇地山之後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