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讓自己尷尬,不如讓別人尷尬。
劉辯取笑道:“被攔在自己府衙外的縣令,我還是頭一回見,真是長見識了。”
知縣苦笑道:“尊駕有所不知,我這個知縣隻是個掛名。府衙上下,無論是統兵的縣尉,還是主管稅負的縣丞,都是許家的人。下官力小德薄,徒有縣令之名,但其實隻是個蓋印的下人罷了。”
劉辯朝那些軍士努了努嘴,道:“也就是說,你調遣不動他們?”
知縣羞赧道:“你這不都看到了麼……”
火潁微微皺眉。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拿下縣衙,控製住縣令縣尉,收攏縣兵,再相機而動。現在看來,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
這縣衙上上下下都是許家的人,擒賊先擒王這一招便不好用。
“淑妃”的位份雖然極高,但畢竟沒有實權。行事必須雷霆萬鈞,一步到位。一旦拉扯不清,便會有損威儀,得不償失。
正在她思考對策之時,那邊突然起了衝突。有百姓繞過衙役,衝擊府衙。
一名持刀的百夫長拔刀便砍,隨後被身邊人攔住。
“宋兄,你瘋了?”
“張兄,刁民鬧事,不給他們幾下厲害的,他們不知道怕啊。”持刀者冷笑道。
“都是父老鄉親,何至於此?”
“誰跟他們是父老鄉親!張兄,我倒要提醒你一句,別忘了自己吃的是誰家的飯。這個時候,屁股可不能歪啊。”
“許公對我有提攜之恩,但我吃的是大漢的俸祿。”
那人聞言一把將刀拔出,架到他脖子上,道:“你再說一遍?”
縣尉急忙出麵製止,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快把刀收起來,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劉辯遠遠看見,向知縣問道:“他們自己人怎麼起了衝突?”
知縣略微張望了一下,答道:“本縣縣尉以下,有百夫長三人。其中兩個是許家的,一個是陳家的。奇怪的是現在起衝突的兩個,都是許家的。”
劉辯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二人說話間,那邊爭執聲越來越大,最後竟直接動起手來。
許家倒戈的百夫長聯合陳家的百夫長,以二對一,直接將那持刀者拿下。
他手下的士兵們看著自己的長官被擒,有幾個想動的,然後被更多不想動的人圍住。
那縣尉幾番掙紮,仍舊控製不住局麵,反而被一並拿下,怒罵道:“張道才,你什麼時候被姓陳的收買了?!”
張道才搖頭道:“我沒有被收買,隻是遵從心中道義罷了。”
他指了指下麵一臉歡喜的士兵和百姓,道:“你看看他們!我雖然是許家主提拔的,但我是彭縣人,我手下的兄弟們也是彭縣人。當兵吃糧,為的是保境安民,哪裏有反過來殘害家人鄰裏的道理?”
縣尉看著百姓們彈冠相慶,心想這次確實是失算了。
民意如此,事不可為。
劉辯看得嘖嘖稱奇,道:“貴縣真是人傑地靈,我今天算是漲見識了。”
知縣見事態平息,樂嗬嗬地撫掌而笑,說道:“不奇怪不奇怪,天理公道自在人心,此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
隨後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這下好了,大禍消弭於無形。”
劉辯淡淡道:“依我看,這還隻是個開始。”
“此話何意?”
“毒瘤未除,秋後算賬。”
知縣一驚,低聲道:“你是說……”
劉辯朝那邊努努嘴,道:“百姓納糧的事還沒解決,倒戈的百夫長日後也必遭報複,甚至連帶著這些士兵都不能幸免。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麼做?”
“遠走高飛?”
劉辯輕笑一聲。
知縣慷慨激昂道:“這是我的錯,我自會向州府請罪,這官我不當了,大不了砍了我這顆人頭便是!”
“嗬,你的頭是能用來吃呢,還是能用來招兵買馬?”
正在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還我們糧食!”
繼而又有“還我們土地”“打倒許家”等呼喝聲。尤其是縣兵調轉槍頭後,民眾聲勢大振,很多原本觀望的百姓,也紛紛加入進來。
兩名百夫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開武庫,分發兵器。
亂世本就武備充足,彭縣又地處要津,武庫裏竟足有數千條長槍。雖然大多老舊,不過也夠用了。再加上黃巾之亂時,本地百姓也曾組織過民兵,所以對武器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