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桐繪記憶中英俊帥氣的穀崎現在滿臉的絡腮胡子,頭發雜亂無章像雜草,身體還營養不良,整個人都瘦了不少,“啊...原來是你們,我記得你們...幾年不見了,你一點也沒變呢。”
“什麼...已經過了好幾年了?”桐繪瞪大眼睛吃驚的望著穀崎。
“加蓋進展得很快,不過還有幾個地方沒連起來。再加上空地還有殘留的水泥或堤防擋住,像迷宮一樣。所以我現在忙著整地。很快就會完成了吧...現在長屋裏的人從內側加蓋,非常配合我。”
接下來桐繪從穀崎那裏聽說有一對夫婦還在蜻蜓池邊製陶的消息,就連他說的“陶藝是旋渦的藝術”也是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心裏高興的想這對夫婦肯定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果然還活著。
她跟穀崎道別後一行人便繼續前進,目標是蜻蜓池。
等他們已經看不到穀崎拖著屍體行走的背影後,自從進入巷子裏便沉默了許多的雙二開口道:“你們不覺得穀崎人很奇怪?”
“穀崎先生人很好...因為災民太多舊長屋根本不夠用,所以他在我和秀一上山之前就已經開始擴建長屋,哪裏奇怪了?”桐繪不解的反問道。
“你沒想過這幾年穀崎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嗎?”雙二望了望四周的長屋,“在這種地方...”他說這話時看到一隻烏鴉正在啄食屍體身上腐爛的肉塊,走過後又回頭望著那具可怕的屍體輕聲說:“他是吃什麼活下去的?”
【穀崎先生說得沒錯...越往裏麵走,就看到越多地方正在加蓋,而且走到盡頭都會有一大堆垃圾擋住,我們沒有力氣翻越,隻好有空隙就鑽,進入了像迷宮般的巷子。】
他們走著走著,秀一突然指著天上叫他們:“喂!你們看天空...”
濃濃的黑煙卷成一圈圈旋渦盤踞在黑渦鎮上空,把整個鎮都籠罩在不祥的黑煙之下。
桐繪盯著那不祥的黑煙心裏湧起一股無法忽視的驚慌,“那是...”
“火葬的黑煙,我猜那是穀崎幹的。”雙二抬頭看著那熟悉的黑煙,“他一定是找了個地方生火把屍體燒了。”
卷成旋渦狀的黑煙中心前端漸漸降下來,煙下去的方向便是吸了無數黑煙的蜻蜓池,他們三人竭盡全力朝著那個方向快速前進,卻又一次被堵住了整條巷子的垃圾堆擋住去路。
“啊...那裏有點空隙!”桐繪看到一處仍未加蓋完的長屋。
他們跑進了那僅夠一人勉強通過的空隙中,在兩邊堆滿扭曲的軀體和長條木塊的夾擊之下躲避前行,僅僅是十米的距離就像打了一場戰爭。
等桐繪和秀一重見天日後才徹底鬆下一口氣,他們往身後一看,隻有一堵剛剛搭好的木門。
“井下呢!”桐繪驚慌的用力敲打木門,“井下!你在裏麵嗎?井下!”秀一也用力的拉著木門想要把它打開,但木門紋絲不動。
“啊呀!救命!”“啊!”“好痛!我的手!”木門後麵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鮮紅的血從門板上的縫隙裏流出,弄髒了桐繪的手掌。這道門竟然在流血!他們驚訝的看著越來越多的血從縫隙裏流出,弄髒了整塊木門,就連屋簷也不斷有血順著雪白的牆壁流下。秀一連忙把靠著木門的桐繪拉開,她張大嘴巴愣愣的站在木門前。
“接起來了!”突然有人在長屋裏大聲叫道,其它的長屋也有人在喊,“這裏也接起來了!”“這裏也好了!”
“全部都接好了!”長屋裏的人高興沒多久,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天空。
巨大的咚咚聲響遍全鎮,像是有東西在移動的聲音...聲音從旋渦狀長屋裏響起,往旋渦中心移動...當聲音停下後世界重回死寂,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除了那扇仍在流血的門。
秀一終於能把那扇血紅色的門打開,他們走進去一看,裏麵仿佛是另一個地獄,鮮紅的血像小孩玩顏料一樣濺得到處都是,就連高高的木梁和屋頂都有裝飾到,地板上更是散落著不少零碎的指頭和碎肉,一隻被利器戳破的眼球還帶血的沾在牆上。
“桐繪,長屋最後應該會接到蜻蜓池。”秀一指出長屋地板上那一路遺留的血跡,“跟著這個方向走我們最終會走到蜻蜓池,也可以找到井下。”他們的鞋子被地板上粘稠的血弄髒,在身後留下血紅的鞋印。
走在沒有隔間,像隧道一般的長屋裏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但有秀一陪伴桐繪便不會感到害怕,他們不久就走到了長屋的出口。
當桐繪從昏迷中醒來,她覺得自己身下像墊著柔軟的床,或者就像躺在母親的子宮裏,很舒服。一睜眼映入瞳孔裏的全是扭成各種旋渦的軀體,這些人都擠在一堆,身體互相纏繞著躺在地上,可他們沒有絲毫不滿,仿佛自身的所有憤怒、怨恨乃至情感都被人從身體裏抽走,隻徒留一具空殼,他們都呆呆的的凝視同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