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仙遊的船上,大理寺評事季眠坐在船頭發呆,五月的仙遊飄起了小雨,他打著一把油紙傘看著雨點滴落江麵泛起的漣漪。
一個月前,他還是大理寺平平無奇的一個小主簿,而現在已經晉升為評事,前往仙遊縣審案。
“長廊連紫殿,細雨應黃梅。浮雲半空上,清吹隔池來。”
不遠處的小船上傳來聲音,女子將詩詞改作歌謠,歌聲婉轉。
女子站在船上,一身棕黃的裙衫,袖口挽起,露出玉腕,緊緊握住船槳,臉上沒有半分顏色卻也似是凝脂,宛若枯黃葉子中盛開的梔子。
季眠心想,這南方果真養人,隨意一個漁家女子竟然也這般水靈,但見她沒有打傘,雨點打在她身上似乎沒有感覺。
“姑娘!我這把傘借你!莫要淋雨了!”
女子怔了怔,緩緩轉頭看他,船槳沒有滑動,卻感覺船離自己越來越近。
“你說什麼?”她語氣淡薄,聲音不大,聽著讓人產生莫名的距離感。
“雨越下越大了,這把傘你拿著吧!”
她盯著季眠手裏的傘,又抬眼看著他,季眠背後發涼,覺得她的眼睛似乎看透了自己。隻看見女子冷笑一聲,拿過油紙傘,慢慢撐起,嘴裏念著,“真龍圖變假龍圖。”
“什麼?”季眠愣住,又慌忙問,“你說什麼?”
女子的船似乎又遠了一些,她輕聲唱了起來,“瞎說奸夫害本夫,真龍圖變假龍圖。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膽氣粗。”
季眠慌了,他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但這個女子是如何知道是他的?他想叫住她,可湖麵上卻忽然起了濃霧,女子打著傘和船一起在霧中消失。
“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膽氣粗......”季眠重複著那句話。
一旁的小書吏嚴訣問,“大人,您怎麼了?”
“她說的,是恩師......”
“宋大人?”
“恩師一生清正廉潔,自比包公,心中隻有百姓,卻不想犯下如此大錯。”季眠歎了口氣,“我靠著恩師之案上位,不知是福是禍。”
嚴訣似懂非懂,隻說,“大人,快到了!府尹大人等著我們呢!”
仙遊縣縣衙門口圍了很多人,這個案子曾經轟動一時,眾人都誇宋縣令是活包公、宋龍圖,為受害者出了一口惡氣,從沒想過有一天事情會變成這樣,當真是真龍圖變假龍圖,好心辦了壞事。
“怎麼這麼多人?”季眠看著縣衙口的百姓,大為震撼。
來接他們的捕快搖頭,“宋大人當年是何等意氣風發,這樁案子處理得又快又漂亮,是人盡皆知的。現在又說判錯了,自然是想來看個究竟。”捕快將二人引到縣衙後門,“還請二位從這走吧!”
“有勞了!”
“府尹大人在裏麵等著二位呢!”
走進縣衙的內堂,曹府尹已經倒好了茶水,見季眠來了,並未站起來,坐在那裏伸了伸手,“季評事,坐吧!”
季眠帶著嚴訣先是作揖行禮,“下官拜見府尹大人!”而後小心翼翼坐了下來。
“評事一路過來辛苦了,今日就好好歇息。”曹府尹麵帶笑容端起紫砂的茶杯,抿了一口杯裏的綠茶,“嗯,這茶不錯,評事也嚐一嚐吧!”
“是!”季眠心思不在此處,隻慌忙喝了一口,並沒有細細品嚐,“府尹大人,我恩師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