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息依然隻是一笑,眼神卻森冷:“若起了衝突,隻怕死的會是公子舒夜吧?”
“所以在下得馬上去!”長孫斯遠站了起來,神色堅定,“除了必須要請大祭司出山之外、我也必須帶高舒夜回帝都去——這兩件事,每一件都必須做到!”
昀息微微一頓,沉吟著開口:“高舒夜萬裏來尋,你真能在宮門外咫尺之遙將其攔住?”
“此事在下自有方法。”長孫斯遠長揖到地,卻不願多說,“隻是,風涯大祭司之事,需得拜托閣下設法了。”言畢,匆匆往外便走。
眼前白衣一動,也不見那個少年舉步,昀息便攔在了門口,抬手:“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長孫斯遠一驚,聲音不由得厲了起來,然而一抬頭就迎上白衣少年陰鬱森冷的目光,那一瞬間心裏仿佛有一道寒流掠過,聲音便低了下來。
“如果你還要請風涯大祭司出山,現下就去不得!”昀息低聲道,那個聲音卻如同浮冰在黑夜的海上輕輕碰撞,冷到了人的心裏——畢竟也是權謀運籌慣了的人,長孫斯遠憑直覺忽地明白了什麼,嘴巴微微張了張、眼裏露出震驚的神色。
許久,才道:“公子舒夜必須要隨我回帝都去——他恐怕不是你師傅的對手。”
“的確,大祭司是不會死於常人之手的——除非遇到了法力更高的術士。”昀息微微一笑,臉上有溫潤的神色,“但長孫先生盡管放心,公子舒夜不會有事……我不管你們帝都那邊是如何布局,但隻要你配合我,定然能達成此行的所有任務。”
長孫斯遠詫然抬頭看著這個少年——這個修習術法的化外之人,也和師傅風涯一樣、有著一雙苗疆人特有的深碧色眼睛。這樣的眼睛都是看不到底的,然而大祭司的雙眼宛如平靜清淺、卻飛羽皆沉的湖水,空洞得仿佛讓人能看到時空彼岸;可這眼睛卻如一口萬年寒淵,黑暗、靜謐,透出寒氣,也湧動著種種欲望,竟完全不似一個二十一歲的少年。
這宛如世外桃源的靈鷲山月宮……居然是帝都的另一個倒影麼?
然而就在兩人僵持之間、一道紅色的火光從山下呼嘯著直衝起來,位於東方朱雀宮門口,在靈鷲山上空濺出了一朵巨大的曼珠沙華花樣來——
“已經來了麼?”昀息低低驚呼了一聲,返身便掠出,人到門口,忽地回頭又對著長孫斯遠說了一句,“你若信我、就先讓他進來!你去若攔了,便萬事皆休!”
話音未落,那一襲白衣瞬忽消失在青龍宮外曲曲折折看不到頭的遊廊中。
長孫斯遠站在門口,看著一瞬間沸騰起來的月宮、手漸漸握緊,終於掉頭朝朱雀宮奔去。
終於是來了……飄搖的燈火下,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正登上宮門石階的白衣人。月光照在那一襲零落不堪的白衣上,刹那間四野俱寂,隻有風從遠山上吹來。
無視於門後羅列的無數刀兵,那個人抬手扣著朱漆大門上的金環,開口:“敦煌高舒夜,特來靈鷲山月宮、求見拜月教主。”
此言一出,月宮的明暗中均發出了微微的驚動,那是無數武器和巫蠱就位的象征。
長孫斯遠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即便風涯大祭司不出手、以高舒夜一人之力,要破除這麼多防衛闖入神殿也不容易吧?——他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攔住那個莽撞的人。然而耳邊驟然響起昀息的警告,登時遲疑。
然而黑暗中忽地有人開口了,冷冷:“敢踏入一步者,殺無赦!”
“你是誰?”憑著直覺,心裏一驚、公子舒夜霍然抬頭,“你能作主?”
“我是拜月教大祭司,這裏我能作主。”暗影裏那個人緩步而出,額環上的紅寶石璀璨奪目,嘴角帶了一絲冷笑,“你難道不知、拜月教中一向由祭司定奪一切?”
白衣如雪,嶄新不染一點塵埃,和來客的襤褸衣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個從暗影裏步出的人身上仿佛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在他踏入月色中的一刹、天地間的輝光便亮了一亮!
“好。”公子舒夜看著麵前的人,長長吐了口氣,極力壓著自己的情緒,“那麼,祭司大人,請讓我見侍月神女沙曼華。”
“侍月神女沙曼華?”門廊下白衣祭司忽地笑了起來,冷而空洞,“沒有侍月神女沙曼華——隻有拜月教主沙曼華!你一個外族異教徒、怎敢直呼教主名諱!”
“拜月教主沙曼華?”那一瞬間來客怔住,繼而眼裏騰起了一股冷厲的亮光,“不管她是神女還是教主,讓我見她!”
說話之間、公子舒夜已經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往裏便走。
“公子,停步!”那一瞬間,一直猶豫不決的長孫斯遠發出了一聲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