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平凡的一生?是億萬顆精子中的一顆殺過千軍萬馬後與卵子的融合;是僥幸的健全著來到這個世上;是幸運的躲過了人販子的魔爪;是並不富貴但裹衣食的父母;是恍惚著躲過的疾馳著的死神;是一生無疾的安穩;是少有所想,勞有所得,老有所依,最終一身幹淨的死去。 —— 題 記
烏烏泱泱的低埋著的頭,隱抑著的抽泣聲,夾雜著孩童的不加掩飾的哭鬧聲,樓道裏嘈雜又寂靜的腳步聲,盤旋在老人狹小的房間裏,幹枯又僵直的手被人輕輕放在肚子上,隨著遮掩著的髒兮兮的蚊帳被去掉,老人已然被換上了幹淨的壽衣,站在一旁的穿著黑衣的男人鄭重的鞠了三個躬——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接著,哭聲漸漸大了起來,愈來愈大,隱抑的變為嚎啕,悲痛著轉為哀鳴,似乎試圖打破空氣中揮之不去的凝重與死寂。樓道口駐足的人們朝裏看了看,唏噓著快步走開了。
漸漸的哭聲緩了下來,一個女人敲打著跪麻了的腿,起身開門走了出去,沒人看得見,在房間的一角,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牽著一個麵色死寂的男童看著他們。
男孩搖了搖少女的手,
“你該走了”
“…再等等。”少女的聲音竟是老人一般的幹涸,就像那枯朽的枝丫隨風無力的“嚓嚓”作響。
門開了,剛剛出去了的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進來了。
“去給你老姥姥磕三個頭,”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頭,鼓勵道,“乖,快去。”
看著女孩有模有樣的學著哥哥姐姐們的樣子磕了頭,牆角的少女冷漠的臉有了一絲鬆動,一滴渾濁的淚從眼角緩緩滑落,原本老人般渾濁的雙眼竟瞬間變成了少女般的清明。
男孩輕輕接住淚水,揮灑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詞道——
俗世已清,六世盡輪
福禍相抵,因果未了
清停輪回,歸樹命輪
如真廊畔,虛左以侍
頃刻間,二人的身影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在霧靄之中。
“啊!媽媽你看,窗台上有隻小鳥!” 女孩稚嫩而童真的聲音似乎能穿破迷蒙的霧靄,讓眾人不自覺的望向窗外——
初升的紅日撕開陰雲的籠罩,鳥兒歪了歪頭,撲騰了兩下翅膀,飛入了一望無際的天空。
話說如真廊,乃是真真的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但見四麵八方水漫金山,宛若一座座大山將如真廊圍在其中,水從何來?但卻不知,恍若天降,遙不可見。此中若有神人飛天而上便會明白個中原理——一片汪洋中,赫然有一洞,宛若深海的巨獸張著大嘴,無情的吞噬著四麵八方奔騰著嘶鳴著的海水,像洞口望去,黑黢黢的一片,順流而下,便愈發深幽寂靜,悄然無聲,不知海水落到哪去了,竟毫無聲響。大抵要落上個三兩分鍾便會隱約見得微微紅光,愈近愈亮,漸漸清晰,但見一島矗立一石柱之上,島上外圍的蓮花荷葉高低錯落,前仆後繼的簇擁著中間煙霧繚繞的廊亭,廊亭之上蔓草叢生,若逐梯而上,便見蜿蜒走廊,有一突石,上有一桌二椅,石上刻著——
因果了無緣,便問如真石
立此五千年,先知判得失
手引藤曼而上就又現一平台,草木欣然,花團錦簇。一亭屹立於左,為慧日亭。從亭出便過一橋,橋後有碑,赫然刻有三字——如真廊,再往裏走,便見一個小屋,屋旁桃樹環繞,散發著微微紅光,熠熠生輝,桃紅色的花瓣輕輕搖曳著,宛若少女午後般的愜意。
一縷白煙彌散在小屋門前,正是那少女和男童。隻見小屋的木門“吱吱呀呀”的開了 ,現出一副懸空的對聯——
修德行善求富貴,立魂正魄清業障
“入得如真廊,便無回頭路。進與不進,嗯?”黑漆漆的屋內,嫵媚又攝魂的聲音響起,刹那間,男童的身影化作一縷青煙,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