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行了。”一顆濁淚從宋老先生的眼角滾落,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道:“留下鵑兒這個可憐,可憐的孩子,可,可就全托付給你們了。”
“宋先生,別說這話,你能挺過去的。已經讓人去請孫大拿了,隻要他——”瞎老元有些無力地安慰著,但宋先生無力地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語。
“老元,你我相處二十多年了,若是我有什麼不是,讓你受了委屈,你千萬別記恨。”宋老先生抓住了瞎老元的手,“你是看著鵑兒長大的,你——”
“宋大哥,您放心,俺把鵑兒當親閨女看,絕不讓人欺負她。”瞎老元無聲地歎了口氣。
“好,好。”宋老先生的目光慢慢轉向了孟有田,說道:“有田,你過來。”
孟有田走了過去,無聲地看著宋老先生的眼睛。
“你,和鵑兒的心思,我,都知道。”宋老先生的眼中有種複雜的情緒,孟有田懂得,“是我固執,耽誤了你倆的事情,你,你不要怪我。”
“宋老先生,俺怎麼會怪您。”孟有田緩緩說道:“俺和紫鵑確實是,是真心相愛的。”
“你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她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你多擔待著。”宋先生的眼中露出了求懇,“你是個有,有本事兒的好孩子,鵑兒跟了你,我就放心了。”
“我會好好對她的。”孟有田看了一眼旁邊的紫鵑,說道:“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
宋先生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微弱的聲音說道:“讓我和鵑兒說說話,我要囑咐囑咐她。”
瞎老元和孟有田點了點頭,從宋先生的床前離開,一直走出了屋子,在門外靜靜等候。
夜已經深了,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黑暗裏,模糊的罩在頭頂的天空,稀稀疏疏有幾顆星星,仿佛一些光明的淚珠。
孟有田和瞎老元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兩人又將目光投注到不同的地方。
突然,紫鵑在屋內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兩人心中一沉,不幸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孟有田的耳朵裏響起一片嗡嗡聲,仿佛一麵銅鑼在他的頭腦裏轟鳴。鬼子,萬惡的日本鬼子,又欠下了一筆血債,新仇舊恨在他體內發瘋似的悸動,腦袋象給什麼東西壓著,快要破裂開來,他緊緊握住了拳頭,嘴裏有一股鹹腥,他把嘴唇咬破了。
舊恨添新仇,對於十裏村人來說,如果說土門村的屠殺還不關自己,還可以用是九龍堂招惹的來安慰和麻木自身的話,無緣無故的飛機轟炸卻向百姓們昭示了鬼子的殘忍和暴虐。這完全是沒道理的、隨心所欲的殺戮,把中國人的命當草芥一樣。而覺醒和覺悟往往就是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以及不斷的逼迫下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