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農村賣豆腐幾乎可以不要什麼本錢,也賺不到什麼錢,但能胡混著過日子。買些豆子,做成豆腐,每天早晨挑到街上,敲著梆子叫賣,顧客都是拿豆子來換,賣光了就又有做豆腐的原料了。而自己吃些豆腐渣,再有鄉親們幫襯幫襯,這個冬天,也就能將就過去了。
“給多給少不如給條活下去的法子。”孫貴家的紮撒著手走進屋,推了魏青山一把,說道:“有田聰明不,撿了你家的孩子,還你家三口想出來了活命法兒,你以後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魏青山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地杵在那兒,心裏翻騰著,話都哽在了喉嚨上……
孟有田看著娘和兩個女人嘰嘰咕咕了一陣子,抱著喝了米湯哭累睡著的小嬰兒出了家門,便拿起木桶和扁擔,準備把缸裏挑滿水。
“有田哥,我去挑吧,井離著也不遠。”阿秀急忙上來抓住了扁擔頭。
“這粗笨活兒還用不著你去。”孟有田說道:“嘿嘿,別看我腳是跛的,這水是一點兒也灑不出來,你在家好生呆著吧!”
阿秀依言放了手,說道:“那等你挑完水回來,我給你補補衣服,都露出棉花了。嬸子昨天就念叨,今兒又有事兒出去了。”
孟有田點了點頭,挑著梢桶走了出去,直奔村中的井台。
雖然這隻是一個一百多戶的小村莊,但它也是一個社會。它有貧窮富貴,有尊榮恥辱,有士農工商,有興亡成敗。世間百態,人之種種,在這裏都有體現。
經過的急劇變化,孟有田正在融入這個新的環境。是的,前世他嬌生慣養,他的心,他的感情,在現代社會的那種複雜、虛偽和隔閡中變得麻痹,也有些冷漠了。但那些真誠不偽的同伴兒,那些貧窮而樸實的鄉民,讓他感覺到一顆心又變得逐漸火熱起來。
挑第三趟水的時候,孟有田便聽得吱扭——吱扭——吱扭扭的聲音,不用看,便知道是孫二哥回來了。
孫二大名叫孫春喜,有祖上傳下來的的三畝園子地,以種菜為主,人勤快,又很能踢騰,在村子裏過得還算不錯。夏秋的時候,他便推著車到鎮上賣菜,有自家產的,也有別家躉的。他用的是獨木輪高脊手推車,車兩旁捆上菜,青枝綠葉,遠遠望去,就象一個活的菜畦。
一車水菜分量很重,天暖季節他總是脫掉上衣,露著油黑的身子,把絆帶套在肩上。遇見沙土道路或是上坡,他兩條腿叉開,弓著身子,用全力往前推,立時就是一身汗水。但如果前麵是硬整的平路,他推得就很輕鬆愉快了,空行的人沒法趕過他去。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那車子發出連續的有節奏的悠揚悅耳的聲音,吱扭——吱扭——吱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