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茶……要……杯茶……”
瑞瑟忽然意識到那個聲音不是越來越大,而是在漸漸靠近。
他抬起頭四下張望,鍾聲戛然而止。
“要來杯茶嗎?”表情和藹的老人微笑著站在不遠處,瘦弱的身體上掛著單薄的白色跨欄背心和灰色短褲,腳上穿著拖鞋,一直拄著的拐杖在地上輕輕敲擊兩下,“要來杯茶嗎?”老人又說。
羽悠怔怔地看著老人。
“……林,大爺……”
莉莉躺在冰冷的黑暗中緩緩下沉。
坑底並不是地麵,而是一灣散發著淡淡香味的水,莉莉掉進水裏後隻是掙紮了幾下就沉了下去,她不會遊泳,在她短暫的人生裏,並不被允許學習遊泳這樣複雜的生存技巧,她是為了見到她心愛的哥哥而存在的,現在她的哥哥出現了,她卻不得不在這莫名其妙的水潭裏孤零零地死掉。
她很不甘心,可她別無選擇。
哥哥,如果你在,那該多好,哪怕隻是和我一起,在這裏慢慢死掉。
莉莉閉上雙眼,這是一種特殊的水,她並不會因為沒有氧氣而窒息,也沒有因為巨大的水壓而感到難受。但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莉莉的手,莉莉並沒有因此而害怕,反而睜開眼露出欣喜的神色,因為那隻手就算在這樣冰冷的水中也還是那麼溫暖有力。那是哥哥的手。
瑞瑟一把抱住莉莉,抱得很緊,好像害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掉。莉莉覺得有點難受,可她仍然高興得不得了。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抱在一起,一起下沉,莉莉不清楚哥哥為什麼不帶著她往上遊,也許他也不會遊泳,也許是他知道就算遊到水麵也不會得救。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她覺得這樣就好,她依偎在哥哥的懷抱裏,享受著那份微薄的溫暖,她又覺得這樣最好了。
羽悠來到村子的時候,怪談剛剛興起不久,一直被恐慌束縛著的村民們根本無暇顧及這個來曆不明的外人。這時好心的林大爺出現了,他把自己的一棟空著的房子讓出來給了羽悠,他說這本是他兩個兒子住過的房子,他講了很多關於他兩個兒子的事,一直講到他們都被怪談奪走了。然後他說,現在有人住下來,安心多了。
羽悠聽完很傷心,但也隻是說了些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之類的話,他不想和別人太親近。
兩棟房子是由一個大院子圍起來的院子中間有一棵大柳樹,柳樹下擺著一張石凳和一把木椅,每當夏天到來,老爺子總是穿著背心短褲躺在木椅上,閉著眼搖著搖扇,時不時起身喝口涼茶。每次羽悠從旁邊經過,他都會睜開一隻眼問一句,“要來杯茶嗎?”羽悠總是拒絕,他不喜歡喝茶,這一點他和老爺子說過很多回,但老爺子還是會不厭其煩地問。羽悠知道,他不喜歡喝茶,但老爺子的兒子們很喜歡。
“林大爺,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羽悠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離開的時候,林大爺還在家裏好好的,現在卻出現在這裏。
“要來杯茶嗎?”老爺子依舊和藹可親。
瑞瑟明白,這不是他所認識的林大爺,這應該就是路標上所說的“大爺”,雖然如此,可他的那句“要來杯茶嗎?”瑞瑟聽著還是覺得那麼心酸。
“哎呀,”老爺子突然彎腰看向瑞瑟和莉莉掉下去的大坑,“哎呀呀,茶葉不夠啊!”他說完側過身舉起拐杖,露出幾分嚴肅的神色,就像一名身經百戰的劍士。“茶葉!”
羽悠一下子就明白那個坑其實是個茶碗,瑞瑟和莉莉被當成茶葉丟了進入,現在自己也要被變成茶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