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 9:10 肆意漫開的悲傷
他的墓碑上隻有他的名字,簡簡單單的,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在墓地的流程很短,不像剛剛演講的長篇大論、轟轟烈烈。這裏鞠完躬就結束了
大家四散開來,陸陸續續地準備離開,他們笑臉迎迎地同他的爸爸媽媽握手告別,說著一些平淡無用的安慰話
我聽著耳邊嘈雜的交談聲,淡漠地站著,站在林子祥的墓碑前。
分手後我想過或許我們會在哪個不經意的路口,站台,餐館或是咖啡店裏相遇。我模擬過的碰麵場景裏,是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向他打招呼,而他仍舊是以那副春風和沐又不動如山的表情回應我
在我設想的千千萬萬的畫麵裏,未曾有站在他的墓碑前
我就是站著,心裏沒太難過,但似乎有什麼東西掛在了我的臉頰上,我的鼻子也開始變得濕潤。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明明心情平靜,卻是哭了。
我和林子祥再也不會有見麵的可能了。那個曾在我心底埋下悸動的少年,我永遠也沒有機會再向他打招呼了。我曾經那麼那麼努力想牽住的人,此刻在我的腳前方,永遠地封在了小小的罐子裏,埋在了黑暗裏
你說,他會覺得黑嗎
陳嫻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陳嫻你還好嗎。
我還好。
可是你哭得,很慘。
但是我不難過。
我感覺我冷靜地像是知道一分鍾後是世界末日,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準備平靜地迎接死亡
陳嫻,那是他媽媽嗎?要去打聲招呼嗎?
朋友的一句詢問將我沉浸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擦了個幹淨
好,我們走吧。
你好,你是小陳吧?他媽媽微笑著問我,語氣沉穩。
她認識我
您好。對,我叫陳嫻。您記得我?
我抬了抬頭,這是我第二次近距離地接他媽媽。第一次是在高中的時候
他媽媽還戴著墨鏡,掛著翡翠鑲珠的耳環,塗著素顏口紅,脖子上是古銅色墜著珍珠的項鏈。一襲修身的黑色長裙,塗著肉粉色的美甲
他和我說過,他的女朋友。
子祥死的時候,應該很痛吧。滑翔傘,那麼高。
女人沒說話,剛想開口的嘴巴閉上了
我望著她墨鏡背後的眼鏡,沒有打算收回我的問題
對啊,應該很痛。她說。
身旁的朋友戳了戳我的手臂,急忙衝著他媽媽說道,子祥的死還請您節哀。
說完就拉著我往外走
你怎麼了?
什麼?
問的問題。
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麼,難道不是摔死的啊?朋友大大咧咧地說又意識到這麼說不好,立馬閉了嘴。
我朋友和我往外走。路中我看見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方姨,她的先生扶著她的肩膀,手裏攥著一大把的餐巾紙。
方姨,您還好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沒事。我就是,是有點,難過。你們,回去了。再,再見。呼。下次,次來,阿姨家,吃,吃,吃冰撈。說完又是一把鼻涕。
好,方姨再見。
似乎方姨比他媽媽還像是他媽媽。朋友打趣道。
我回頭,望了望人群中與人周旋、客氣的女人。又看了看,眼前哭的昏天黑地的阿姨。
你說,他的媽媽會難過嗎,對於她兒子的死亡,會難過嗎?
黑色墨鏡的背後,會是悲傷的眼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