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氣溫驟降。
宜修拿著帕子不斷擦拭著弘暉額頭,心裏不住地祈求老天能讓她的弘暉快些褪去高熱。
“剪秋,太醫還沒來嗎?”
剪秋話裏透著焦慮:“稟福晉,太醫被叫去淺雲居了,聽說大小姐上午吐了一回。。”
宜修聽不得別人叫柔則福晉,剪秋私底下還叫她大小姐。
宜修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全壓下去:“沒告訴王爺弘暉病了嗎?”
“奴婢請示過了,隻是,隻是王爺說小兒有個頭疼腦熱是時常的...”
剪秋說到後麵聲音愈發得輕。
宜修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叫起來:“姐姐稍微有個不舒服他就要上宮裏頭請太醫,弘暉病得這般嚴重,還是我向姑母求來的,現在呢?好不容易求來的太醫又被姐姐拘了去。”
剪秋看著眼前幾近崩潰的宜修,心忍不住的顫抖。
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姐,在森嚴規矩之下,上頭壓著個風華絕代的嫡姐,加上庶出的身份一直活得戰戰兢兢,懷上弘暉時被許諾正妃身份,以為終於能熬出頭了。
結果...
愣神期間,宜修已經要披上外襖衝去淺雲居了。
“額涅...”
是弘暉的聲音,很微弱,但宜修還是聽見了。
宜修一把扔掉身上的襖子往羅漢床上撲去:“額涅在這裏。”
“額涅,孩兒好冷。”
宜修握住弘暉的手,怔住了,才一會兒功夫,竟變得這麼冰涼。
自弘暉出生後,許是那藥方藥性太猛傷著他,弘暉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宜修見慣周遭的人隻是生個小病卻因旁的緣故生生釀成絕症。
因此宜修自習醫書,很多病都是她親力親為。
也清楚弘暉要不好了。
弘暉要不好了。
這個念頭讓宜修快呼吸不過來,她緊緊摟住弘暉,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弘暉不冷,額涅抱著你。”
弘暉聽出額涅話裏的擔心,強扯出一個笑:“阿瑪呢?”
他希望阿瑪能來陪陪額涅,每每阿瑪在的時候,額涅總是很開心,連吃飯都能多啃下兩隻羊腿。
額涅太瘦了。
宜修撒謊:“你阿瑪去給你買糖葫蘆了,弘暉想不想吃呀?“
糖葫蘆耶。
他最愛的糖葫蘆。
宜修給剪秋一個眼神,示意她快去將太醫叫來。
“弘暉還記不記得額涅的姑母?額涅的姑母知道弘暉生病可著急,將宮裏邊的太醫...”
宜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試圖讓弘暉不要睡過去,弘暉也很乖時不時嗯幾句作為回應來寬慰母親。
許久,屋子裏的暖炭都要燒盡了。
弘暉的身子越來越冰,宜修安慰自己,是炭火沒了的緣故。
“阿瑪怎麼還沒來?”
弘暉的聲音很微弱。
宜修輕拍著弘暉肩膀:“快了快了,等會阿瑪帶糖葫蘆來,讓弘暉想吃多少串就吃多少串。”
..........
等不到回應,宜修安撫弘暉的左手頓時愣在空中。
巨大的波濤在她胸膛裏橫衝直撞,她甚至不敢呼吸,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不要讓她獨自去麵對這麼殘忍的事實。
“弘暉,弘暉?”
“弘暉!”
一道驚雷劃破天空。
傾盆大雨瞬間落下,磅礴大雨蓋住宜修撕心裂肺的哭泣。
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滴落在弘暉冰冷身軀上,宜修鼓起勇氣低下頭,瞧見弘暉慘白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的弘暉,死不瞑目。
沒有見到阿瑪,沒有吃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