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雲打算回頭狠狠瞪上小崽子一眼。
突然又想到，是自己說要與巧一扮作夫妻的，如此，巧一在街上這麼喚自己，並不算出格。
便停了腳步，微皺著眉頭道：“幹嘛？”
巧一被公主不善的語氣噎得愣了半晌，方才湊近了步雲，低了頭道：“屬下冒犯。城外天寒，屬下想給主子加件披帛。”
步雲看向巧一手中，是條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帶在身上的兔毛圍巾。
“算你有心。”步雲摸了摸毛茸茸的披帛，盈盈一笑，將巧一戴著的狗皮帽子又往下壓了壓，遮住小家夥兒的耳朵。
“主子，我幫您係上。”巧一道。
“我自己會係。”步雲抓過兔毛圍巾，在頸部一纏，就要繼續往前走。
“這樣係會漏風的。”巧一快走了幾步，踩得雪地咯吱咯吱響，將公主攔了下來。
步雲站住，巧一馬上輕輕將披帛摘下，捏住一端，另一端繞著主子的脖頸圍了一圈兒，又將披帛的兩端鬆鬆地打了個結。
巧一的小臉兒此時離自己極近，呼出的熱氣都吹到了自己臉上，步雲靜靜看著巧一無比認真的神情，他仿佛正在做著什麼神聖的事情。
第一次有人給自己係圍巾，步雲一直以為，那東西往脖子上一纏就是了。
久違的陽光恰好在此刻灑落下來，心中的冰雪仿佛亦在絲絲暖意中消融。
“好了。”巧一往後退了一步，輕聲道。
陸八和陸十全程站在一旁，垂了眸子靜靜等待，誰也不敢說話。
“走吧。”步雲重新挎起巧一的胳膊，笑靨生春。
城門關卡。
有幾個身穿衙門官服的卒子，出城的不查，但進城的，也不知道標準是什麼，一會兒的功夫，步雲就見被攔了好幾個。
待出了城門往前一拐，映入步雲眼簾的，便是另一番景象。
一眼望不到邊的流民，或四散或三五成群坐在地上，老人和孩子躺著的居多，一個個都是衣服破爛不堪，瘦得皮包骨頭。
他們身邊還放著些簡陋的器具，鋤頭鐮刀之類，不知是否像陸八所說，是用來刨樹皮等東西充饑的。
城內城外，不過一門之隔。
老皇帝在盛都，豈能料到孟州已是這番景象。
賑災除了朝廷直接撥款，地方的州、府、道、省也會先行調糧和撥款賑災，因此老皇帝給步雲的銀兩也並沒有很多。
可如今這情形，地方官吏，恐怕一粒賑災糧食也沒給老百姓留。
同樣的冬天，有人擁爐賞雪景，有人緩緩倒在熄滅的灰燼前。
步雲想去詢問災民的情況，可此時此地的老百姓，已經餓得沒有力氣說話了。
巧一察覺到公主情緒低落，反過來握了握主子的手，冰涼冰涼。
步雲穿越一世，想著不能白走一遭，自是要混個女帝當當，過一把皇帝的癮。
但此刻，棲息在路邊的，流離失所的災民們，讓她深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是民間疾苦，並由衷地想要改變這一切。
“欽差大人到——！”
一聲高喝打斷了步雲的思緒。
幾個小廝模樣的人，簇擁著一位麵若桃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