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季節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顏色。
若你在春天遇到知心的姑娘,那這一年的春天在你的心裏會變成粉紅色,倘若你在夏天博得輝煌的成就,那這個夏天一定充滿了妖豔的金色。
而對於蘇子銘來說,今年,也就是大夏祥泰四年的冬天,是濃的化不開的血色。
猩紅的血液順著雪亮的刀鋒流淌下來,滴落到地麵上血泊上砸起點點漣漪。
蒙麵的黑衣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各自的手裏提著一個麻袋,麻袋裏麵裝著的,是大大小小的人頭。
在幾個時辰之前,人頭的主人們還在一起豪爽的聊天,吃酒,然而現在卻都已經將靈魂浸入了幽冥。
“哢嚓~”
一名黑衣人的腳將一個門匾踩的四分五裂。
漆黑的烏鴉怪叫著從天空落下.
清冷的月光照射進烏鴉那歪著的小腦袋上所鑲嵌的烏黑瞳孔,倒映著滿地的屍體和一片狼藉的石質大院。
“從今天開始,無極門就是個過去式了,小九,沒有遺漏的人了吧?”
一名黑衣人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詢問今天中午吃什麼。
“大哥,一共三百四十人,都在麻袋裏了,兄弟們數了兩遍,出不了錯。”
“再搜一遍吧,斬草要除根。”
“時間不夠了,已經是辰時了,官府快來了。”
“那便走吧!”
將大大小小的麻袋扛到肩上,一大群黑衣人輕巧的越過院牆,就此遠去。
遺留下滿地的鮮血和一個,不,是一雙躲在屋內密室裏的紅腫眼睛。
無極門,天河縣本地小門派,成立三十餘年,門主是在江湖上有‘無極雲掌’之稱的顧九念。
蘇子銘,天河縣土生土長的孤兒,七歲時被顧九念撿了回來,這一養就是十二年。
蘇子銘無數次的設想到長大之後練就一身好功夫,然後外出宣傳無極門的名號,將無極門發揚光大,卻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個願望都已經在今天變成了泡影。
躲在屋內密室裏的蘇子銘推開密室的門,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甜腥的風狠狠的灌進他的胸腔。
眼睛早就因為流淚變得紅腫不堪,但看到這宛如人間煉獄的院落,蘇子銘還是止不住的落淚。
“子銘,要有大麻煩了。”
今天早晨顧九念將蘇子銘關在密室裏的時候說的話再一次在蘇子銘的腦子裏響起。
大夏江湖紛爭嚴重,各門派之間有摩擦很正常,蘇子銘從顧九念的話裏麵預感到可能會死幾個人,但卻沒想到這一死就是整個門派。
夜晚的風很冷,四處的亂竄。
蘇子銘換上一身便裝,在官府的人手舉著火把到來之後,拿著鐵鍁親手埋葬了一具又一具曾經那麼親昵的無頭屍體。
喜歡著城頭買酒三娘的廚子王大海,經常在外出回來後給劉瑾帶一大包吃食的大師兄元虎,最是喜歡睡懶覺的二師兄陳念。
一具一具又一具,一鏟一鏟又一鏟。伴隨著土壤將這些屍體全都深深的埋葬,蘇子銘隻感覺自己的心也葬在了裏麵,現在在這人世間活著的,也不過是一具名為蘇子銘的屍體。
官府的人很快就走了,他們不會為此立案。
大夏律法,凡門派鬥爭,死生不計。
隻要不是在被官府直接發現的情況下還猖狂的繼續殺人,官府都不會細管。
哪怕是無極門在天河縣名聲很好,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例。
將剩餘的金銀細軟裝到一個小包裏,又背上了一把精鋼的長刀,劉瑾一步步的走出了無極門的石質大院。
就在踏出大門的一瞬間,蘇子銘扭頭回頭看了一眼。
刨去滿地的血跡,就好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任何事情,大家都在安靜的睡覺,靜待天明。
大夏祥泰四年,天河縣無極門滅門,全門三百四十人盡死,僅顧九念養子蘇子銘存活。
等到蘇子銘迷迷糊糊的踏上官道之後,天邊的淡淡晨曦已經出現了。
他並不是很清楚自己要去什麼地方,目光裏是夜一般深邃的茫然。
“師傅。”
蘇子銘難受的再次低低的喚了一聲,並沒有回應。
拍了拍官道旁邊的浮土,蘇子銘在官道旁坐了下來。
伸手在胸口處摸了摸,一本稍顯破舊的藍色封皮的書籍被蘇子銘掏了出來。
大夏江湖,不到二十歲不得習武,蘇子銘今年僅十九。
這本書是過十五歲生辰的時候顧九念送給蘇子銘的,其名為《心念》,是一本錘煉心智的武學。
蘇子銘已經練習了四年,原本打算五年整的時候就開始正式的習武之路,但今夜卻是一瞬間成為了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