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很有酒吧情調的小瓶百威,抽著淡淡的KENT,建明有一種暑假大學生的感覺。他做了一個基本的計劃。第一周資料研究,去三聯和商務印書館買資料,主要是抗戰史;去北圖複印一些日據時期國統區的報紙資料,把基本生活情況,貨幣購買力,大事記弄清楚,以便故事有紮實的背景。這一周把資料弄明白,下周開始寫基本梗概和人物畫像。第三周根據梗概架構每一集的核心事件。第四周和製片方溝通一下,達成一致再推進細化分集。
從小學開始,建明就是那種提前完成了作業再盡情玩耍的計劃性孩子。這一習慣延續到成年後,形成了他工作上的一個競爭力。建明非常清楚,編劇們愛犯的常規毛病是拖拖拉拉不動筆,等交稿期近再慌忙應付,優雅的寫作變成還債式的奔命,寫出來的東西肯定沒有質量。
他在三聯買完一堆書,坐在白魁老號小吃店喝豆汁兒的時候,內心浮起一種掌控生活的感覺。錢包鼓鼓,公寓整潔,貌似單身,時間充裕,多麼完美的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很自由,理論上可以自由地抽煙、喝酒甚至泡妞。三十歲過了,但一種更為強大的人生開始了,他腦子裏忽地劃過一個念頭,要是和羅敏分手怎麼樣?這念頭像深夜飛機上扔出的煙頭,倏忽一下就不見了。
白魁老號門前是隆福寺街,沿著街往東走,一路上有很多服裝店,建明看了一路,總結為夜店坐台範兒,盡是些閃亮、緊身、麵料拙劣、設計誇張的壞品味組合。中國書店的舊書部就很委屈地夾生在這堆壞時尚服裝店中。書店裏舊書特有的味道,對建明來說真熟悉。這種味道牽引出關於舊書店的另一個場景。實際上建明有很多次夢到過當年的場景。少年懷著莫名的快樂走進那家小書店。他住在小城市的中軸路,路的兩邊是村莊。一個叫城裏村,一個叫南關西。少時建明在兩個村裏各有些朋友,有兩個他至今難忘。一個外號叫王四,少年時已經有潑皮氣質。果然,多年以後他成了人見人怕,好勇鬥狠的黑幫大哥。另一個叫小黃,名字和模樣模糊得像那個年代所有的普通孩子。小黃生性懦弱,常受建明欺負。連他養的狗都被建明的狗強、暴,生下一隻有印象派風格花紋的狗。小黃書念得稀裏糊塗,很早就退學了,後來成了一名出租汽車司機,建明長大後在街上瞎晃時還坐過他的車。世事多變無法想象,王四後來竟然娶了小黃的姐。後來建明總結後發現,好多**對媳婦都不錯,很少有特別好色的,他們快活於內心狂野的世界,誰都不信,其實他們都是很單純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