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五爺廟，雪停了。炊煙四處浮起，寺裏和人家都開始生火做飯。在塔院寺看見僧人正挑揀煤塊燒旺火爐，佛教和生活如此接近，而俗世卻和覺醒如此遙遠。摸了塔院寺的轉經筒，看了顯通寺的銅殿，雪又下起來。在山腳下買了防滑鏈，迎著飛舞的雪花，從北坡出山。山路上積雪堆積，裝了防滑鏈的越野車如同一艘船，搖搖晃晃，劉錚負責駕車，他表情嚴肅，建明心事重重。眼前的視線僅有三五米，看著雨刷刮動積雪，如撥動命運的手指，指向蒙昧的世界，引導他們穿梭在未知的空間。
沿108國道行進，在大營拐彎，就又進ru山區。大車慵懶地爬行，天空飄雪，此時劉錚同誌睡得不省人事，建明獨自在最危險的山路上曲折盤旋。劉錚在昏睡中東倒西歪，不為所動。穿越深深的恒山隧道後，渾源到了。剛剛告別《鹿鼎記》的五台山又進ru令狐衝的恒山。渾源是恒山腳下的小縣城，屬大同管轄。劉錚同誌在懸空寺大呼小叫，歎為觀止。此處連醉後的李白都無話可說，隻寫下鬥大的“壯觀”二字。一千五百年前的建築依然完整，從高處下看，尾椎發癢，那是先祖猴子的本能遺傳，一到高處就想用尾巴保持平衡，如今沒有尾巴，隻好屁股發癢。
空氣幹冷，整個景點似乎隻有他們兩人。劉錚上躥下跳，在狹窄的樓梯上用廉價的相機拍照。建明用的是少見的小孔相機，常常要呆立半天，念念有詞地數數，用來控製曝光時間。渾源縣城的酒店便宜而溫暖，喝完酒吃了火鍋，建明熬夜讀書，雪在劉錚的鼾聲中飄落。北京，千裏之外，已經是陌生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建明還在熟睡。電話急促地響著，要是直覺好，你能夠從鈴聲就知道來電的內容。這個急促，建明覺得不妙。今生來電，說：“豐收酒出事了，李總被抓了。”如果是在北京，建明一定會陷入焦慮。剛經過五台山的洗禮，建明變得暫時達觀。李總因為牽扯改製期間的國有資產流失，被以貪汙罪起訴，進去了。豐收酒暫時被市裏的臨時小組接管，一切對外合作全部暫停。建明想起那夜和李總喝酒的情景，忽然明白了那夜《再回首》歌聲中的深意，那是對從前和未來的眷戀，對世界的不安。建明知道，此生恐怕很難再見著李總了，那夜的歌聲、曉華、王軍，都像上個世紀的夢，如此魔幻、模糊，提示你人生如夢的不真切。
他們當夜夜宿大同，次日下午到京，回到他們要再次麵對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