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可算是醒了,您的臉......”
宋妙仰麵朝天躺在床上,看著大紅帳子上的鸞鳳和鳴圖案發呆。
她明明已經死了,怎麼睜開眼,又回到了她嫁進寧遠伯府的第二日?
臉頰被燒傷的地方痛的厲害,好像在撕扯著她的靈魂,提醒她這一切不是夢。
她嫁進寧遠伯府的第二日……
事情隔了二十幾年,宋妙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現在才知道,那一日的情形銘心刻骨、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她腦海裏,一刻也未曾模糊淡忘過。
她是富商宋家的獨女,能嫁到書香門第的文遠伯府,嫁給那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文遠伯世子陸青雲,全靠她家有山一樣多的銀子。
這一代的文遠伯,也就是陸青雲他爹,讀書讀不出個名堂,連個舉人也考不中,卻偏要維持一副名士風流的模樣,酒色財氣樣樣都沾,一來二去敗幹了府上的銀子,還沾染上了好賭的惡習,連祖上傳下來的宅子都抵了出去。
她暗戀陸青雲已久,心疼他這樣一個清貴少年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父親。
便求著阿娘拿出銀子去替文遠伯還了賭債,贖回陸家祖宅,帶著宋家半副身家做嫁妝,嫁到文遠伯府來。
宋妙自小跟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最擅經營打理,她自是有信心撐起陸家破敗的門楣。
可洞房花燭夜時,陸青雲的胞弟陸青風卻借著酒意闖進她的洞房,痛斥道:
“你們宋家以為趁人之危,便能讓我兄長為這些黃白之物折腰麼?我兄長與媚兒表姐才是青梅竹馬天生一對!”
他踉蹌著,撞到桌上的龍鳳喜燭,燭火點燃了洞房,他倒是跑的利索,可等到宋妙被人救出去時,白皙如玉的臉頰就燒傷了。
再後來,她臉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就開始忙著操持家務,臉上就那麼留了一塊紅腫難看的疤,連鏡子也不敢照。
一年後,陸青雲的表妹顧媚兒就以平妻的身份入了文遠伯府。
宋妙仿佛又看到了顧媚兒,她總是一副清麗高華的嫻雅模樣,眉宇間隱約還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嬌憨天真,整日裏捧著書卷,文采出眾,高雅若仙。
可憐宋妙這一輩子都像陸家的牛馬一樣,勞心勞力,隻為了從陸青雲的臉上換得一抹笑顏。
但陸青雲從未正眼瞧見宋妙一眼,他說她滿身銅臭,成日隻知雞毛蒜皮。他一顆心都撲在顧媚兒身上,他說她滿身書香,讓人見之忘俗……
宋妙現在隻覺得可笑至極,你們趴在我身上敲骨吸髓的時候,怎麼不嫌我滿身銅臭了?
“小蘭,往後可不能再叫姑娘了,得叫少夫人了......少夫人,您放心,咱們宋家有最好的大夫,小竹和小菊方才就回府去請人來了。”
丫鬟的聲音再次響起。
宋妙回過神,慢慢扭頭打量了一眼說話的兩人,是她的陪嫁丫鬟,小梅和小蘭。
她記得前世,小梅是在一個冬日跌入池塘,小蘭得罪顧媚兒被發賣,她沒了左膀右臂,在這府裏活的更艱難些。
如今二人還都好好活著。
小梅給她捧來一杯八分燙的熱茶,小蘭上前扶著她坐起來,往她身後加了個墊子。
宋妙長長出了口氣,囑咐著,“小梅,你多帶些人去路上迎一迎,叫阿娘和小弟慢著些。”一說話,就扯得臉頰生疼,撕裂的傷口再次滲出血。
“是!”小梅眼眶一紅忙應下,隨即出了屋子。
前世,宋妙也是傷的這樣慘,可她知道陸青雲不喜宋家,立刻就讓人去將小竹小菊追了回來,不僅如此,還罰這幾個丫鬟在院子裏跪了半日,立下規矩,以後沒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許再提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