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顏妮站在人潮中央，淡淡的哀愁和著掌聲一起湧入她的心頭，這樣的風景，這樣的應該喜悅的時刻不該是她一個人。
她淡淡的笑著，溫和又柔軟，慢慢走下舞台。
frank手拿香檳，迎麵走向她。Frank有著歐洲人特有的高鼻梁，建模似的麵孔，一頭深咖啡色短發，身材高大，一身藏藍色條紋西服，胸前的棕色領帶光滑細膩，泛著亮光，高貴又不失少年氣，莫名和她今天裝扮有些相搭。
Frank是法學院的高材生，兩人上同一門課，又在同一個地方兼職，自然而然就熟絡了。孔子學院的舞會，他也來參加了，也不奇怪，這樣的舞會一向是來者不拒。
“中國人都像你這樣多才多藝嗎？陳，你今天真的很美，獨一無二的美。”西方人從不吝嗇於讚美他人，陳顏妮聞言笑了笑。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秉持著發揚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她很樂於展示不一樣的中國印象。
挪威人對於中國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的第三世界國家，加之疫情渲染，雖然大國風範盡顯，國際輿論的把控對中國的溢美之詞不一定吹得到一些西方國家。
偏見和誤解依舊存在。
Frank似乎興致很高，問了許多關於中國的問題，陳顏妮很有耐心一一解答，frank說意大利人和中國人的很多觀念是很相似的，同樣的古老，曆史上都是農業國家，一樣注重家庭、家族......
Frank侃侃而談，陳顏妮認真聆聽。一番交談下來，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紅酒，交談甚歡，陳顏妮驚訝於對方的知識儲備之豐富，frank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讚賞。
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模樣，之前兩人從未這樣深層交談過。
Frank問道：“陳，你會留在歐洲嗎？”frank曾說過畢業後要回意大利。
“不，我會回中國，那是我的家鄉。隻有當我離開，我才會開始想念她，原來她對我如此重要，我如此熱愛她。我想你一定能夠了解。”陳顏妮將剩下的液體喝盡，走向門口。
假裝漫不經心的試探，了然不動聲色的拒絕，這是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界限分明的白與黑，沒有一切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然少了年少時的瘋狂，一切都是理智而克製。
Frank送她回家的路上，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在說話。醉意湧上心頭，陳顏妮保持沉默。保持沉默，保持距離，能減少很多麻煩。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很少去猜測他人的想法，對人際關係更加遊刃有餘，早已沒了年少時敏感惶恐，也少了熱烈，少了好奇，少了被打動的機會，這是成長的代價。
沒有丟掉的是真誠。
陳顏妮走下車，轉身看著他認真說道：“frank，謝謝你送我回來。”
藍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Frank輕聲用中文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輕笑一聲，神色逐漸平靜，向前駛去。
陳顏妮知道自己的酒量，再來一杯她會徹底醉倒，這樣的半醉半醒是她能夠掌控的程度。
什麼哀愁也被醉意趕走，剩下一點淡淡的愉悅和青年人特有的快樂——對，是自由。
打開門，按下開關，一道黑色的身影隱秘在沙發上，陳顏妮驚醒，醉意混著恐懼讓她瞬間跌倒在地，極度的恐懼讓她使不上力氣。
男人站起身，大步走向她。
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說不上是驚嚇還是驚喜了。
褪去了稚嫩青澀的氣息，迎麵而來的壓迫感十足，幾個月不見，衛玄氣質變得更加穩重成熟。生意場上的殺伐果決足以令他迅速成長。
除了胸前解開的紐扣露出清透的脖頸，手腕的袖口，黑色的西褲，從頭到腳皆是一絲不苟。深褐色的腕表發出淡淡的光亮。
“ 啪”一聲，陳顏妮將對方遞來的手打開。
衛玄自知理虧，無奈笑了笑，蹲下，看向她。細膩嬌嫩的臉蛋，兩頰染上些許醉意，白裏透紅。恐懼消散，迷蒙間帶著慍怒。
攬腰將她扶起，想起窗前看見的一幕，低頭輕哼道：“我都沒生氣你為什麼要生氣？”
默聲半晌，冰冷道 “幾個月不見，你膽子變大了？陳顏妮，你居然敢吸毒、酗酒.”
抬眼望向她，“我再不來，下一步你想幹什麼？嗯？”
他用的是陳述句，就這麼肯定她吸毒了？陳顏妮感覺受到了冒犯，冷言回道“關你什麼事？我吸不吸毒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質問我。”
聞言，衛玄自嘲般重複了一遍：“關我什麼事？”
看著她醉眼朦朧的模樣，也說不出什麼，他也被憤怒衝昏頭腦，和她拌什麼嘴？
“你醉了，明天我們再聊這件事。”說著拉著她準備離開，這裏的環境實在是太糟糕。
“我不走，我就在這裏。”陳顏妮用力掙脫，被他拉著向前，險些摔倒。
衛玄伸手將她扶穩，攔腰抱起，醉意混著睡意，懷抱裏的女孩漸漸傳來平穩的呼吸。
走到樓下，司機打開了後座的門，衛玄彎腰將她輕輕放下，轉頭說道：“讓威爾醫生過來一趟，另外找人把這裏的東西搬過去。”
將她放在玫瑰色的床鋪上時，他靠在沙發上久久的凝望著她熟睡的容顏，心忽然變得平靜，是一種來自遙遠的童年時才有的寧靜，他意識到他的靈魂也許比他的心更需要她。
在她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助理替他找到了這座半山腰的玫瑰莊園，紅色的屋頂，白色的牆壁，花園裏種滿了紅色的玫瑰。
屋內的裝飾還保留著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陳舊、夢幻充滿了故事感。沙發上白色蕾絲窗簾上床上盤子上碗碟上，甚至小小的湯匙上都是玫瑰。
屋外鬱鬱蔥蔥的樹，藍色的天空，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柔軟的白色波斯地毯上，他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雨滴滴答答下了一整夜，淩亂的水珠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隨著地心引力下墜，滑過白色牆壁，淋在綠色的莖葉上，在慢慢滑進泥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