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晴穿著一身藍色睡裙慵懶地靠在沙發靠背，微卷長發略帶淩亂地披肩而下，臉上帶著剛睡醒的惺忪和客套的笑容。
此時此刻正“耐心”地傾聽著母親和一位五十多歲的本地阿姨討論那個男人。
那個有可能發展成她的男朋友，甚至是老公的窮酸男人。
楊家是廣東新移民，老家在東北，在廣東生活了三十多年，楊媽的粵語仍然很蹩腳。
不像從小在廣東長大的楊子晴，她的粵語完全聽不出外地口音，普通話同樣說得很標準。
蹩腳是蹩腳點，並不妨礙楊媽與本地阿姨的溝通。
阿姨側頭上下打量了楊子晴數秒，雙眼精光畢露，楊子晴有種被關在動物園供人觀賞的錯覺。
阿姨收回目光後露出滿意又和藹的笑容，徐徐開口道：“阿龍今年28歲，本地人，中技畢業，沒什麼文化，不像子晴上過大學.......”
“大學有屁用，現在滿街都是大學生。”楊媽迫不及待地問道：“桂好，阿龍幹什麼工作？工資多少？”
這是查家底嗎？！
丟死人了，楊子晴扶著額頭，想找個洞鑽進去！
桂好阿姨坦誠地說：“在工廠打工，是個維修工，工資待遇聽說還不錯。”
“很好嘛，有一技之長，男人就得這樣。”
楊媽的語氣裏充滿了對阿龍的欣賞，心裏卻暗忖：她夫妻倆幹了幾十年工廠，工廠維修工的工資撐死也就七八千，能高到哪裏去呢！
想到女兒都28歲了，楊媽不禁暗暗歎了口氣，轉念又想，要是有七八千也不錯，總比三四千月薪的保安好。
阿姨瞧見楊媽‘滿意’的表情，心裏很是安慰，又繼續說：“阿龍是農村戶口.........”
楊媽一怔，強顏歡笑的臉上終於露出真正喜悅的神色：“現在農村戶口好，有分紅，不像居民戶口，什麼都沒有。”
農村戶口確實好，聽聞有的村子一年人均分紅幾十萬，少則也有十幾萬，還用去打工嗎！
阿姨瞅出楊媽的心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分紅也不多，養不活一家子，去個旅遊就沒了。”
楊媽以為阿姨謙虛，拿十幾萬去旅遊，廣東人真有錢！
“最重要人品好，有上進心，其他都是其次。”一旁的楊爸終於開口了。
人品好？要是窮得叮鐺響的，房子都買不起，人品好有屁好！至於有上進心確實好，可也比不上投胎投得好！
楊媽趁阿姨不注意，偷偷朝楊爸翻了個大白眼。
楊子晴把父母的小動作看在眼裏，感覺自己好像菜市場挑剩的剩菜，爸媽正不遺餘力地推銷她，實際上，她的條件明明不算差！
但是在父親眼中，隻要對方是男人就可以把她嫁出去，母親則附加了一個條件，隻要對方的經濟條件尚可，可以馬上把她嫁掉。
思及至此，楊子晴頓時覺得很丟麵，有種丟下一切，衝出家門的衝動，就在她的理智和衝動在較勁時，客廳又響起阿姨的聲音：“阿龍身世有點可憐，父母在他八歲時意外走了.......”
楊媽臉上閃過失望的情緒，萬分感慨地說：“好可憐的娃........”
楊子晴瞥了母親一眼，挑了下眉，那股衝動勁登時散了。
楊媽還沒說完，楊爸搶道：“不過子晴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沒有婆媳矛盾，也是福氣。”
話音剛落，楊爸的腳背感到一陣生痛，楊媽默默地收起了腳，臉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
阿姨完全不知桌下兩夫妻的動靜，便繼續說道：“他是奶奶拉扯大的，奶奶還在，不過身體欠佳，經常進院.......”
楊媽笑容有點掛不住了，楊子晴又瞥了眼母親，忍不住暗笑，一時間客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連阿姨也感受到氣氛有點不對勁。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嘛。”老爸的聲音緩解了尷尬，感受到來自老婆像探射燈般凶煞的目光，他馬上又閉嘴了。
阿姨同樣感受到低低的氣壓，在楊爸溫柔的目光下，壯了壯膽子，豁出去繼續補刀：“阿龍的房子還是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