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直不慌不忙,笑道:“若是為別的事情嘛,我也該上京和徐相商量商量,可這件事情我卻上去不得——我一上去,隻怕南京方麵馬上就要動手,”
高拱知他所言有理,因說道:“陳思美有騎牆之心,朝廷雖然對他安撫有加,他卻不見回應,因此上……”
李彥直哈哈一笑,說:“這件事情上,朝廷的消息可有些遲了。”拍一拍手,劉洗就送上一封信函來,李彥直取過遞給高拱,信函中列的卻是嚴世蕃的行程,在過去的三個月中,嚴世蕃竟然去了淮安三次。跟著劉洗又取出另外一封信函來,說道:“陳思美有個幕僚叫劉昂,這個人,也到了南京三次,最近這次是半個月前,他到了南京之後就沒走了,現在隻怕正得太上皇的接見呢。”
高拱將兩封信函所列時間一對,發現那個劉昂每次到南京都正好是在嚴世蕃前往淮安之後的數日,這一來一往,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高拱忍不住拍案叫道:“陳思美這個奸臣!竟敢與嚴世蕃私通!”將那兩封信彈了一彈,又說:“隻是這個消息,都督是怎麼得到的?”
李彥直笑道:“嚴世蕃是個鬼靈精,我自然要盯著的,至於陳思美,倒是因為盯著嚴世蕃順帶盯上了他。這樣的消息,隻怕錦衣衛那邊也有,肅卿南下之前,沒去那邊打聽過麼?”
高拱歎了口氣,道:“若陳思美和北京勾結,則朝廷危矣,天下危矣。”看了李彥直一眼說:“事到如今,能救我大明江山社稷的,就隻有都督你了!”
李彥直無奈道:“我也沒辦法啊。陳思美是漕運總督,我是海軍都督,爵位相當。我管海上,他管運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管不到他的。”
高拱笑道:“都督何必過謙,這會過謙,卻是偽了。陳思美所管轄,不過是一個舊衙門,手頭雖有權力,但哪比得上都督要兵有兵,要錢有錢?現在都督隻是欠一個名義,隻要朝廷下一道聖旨來,都督要辦陳思美,不過舉手之勞,根本不用費什麼心思。”
李彥直一笑,也不接口,高拱忽又道:“聽說都督麾下,千料大海船甚多。”
李彥直點頭稱是:“是有不少。”
高拱又說道:“聽說都督麾下的千料大海船,就是走日本、南洋也履險如夷,可有此事?”
“隻要不是遇到難得一見的大風暴,去日本也不是很困難的事。”
高拱又問:“那麼若用這千料大船,運錢糧北上天津呢?”
“那就更輕易了。”李彥直笑道:“用海船運錢糧抵天津,是前元朝就幹過的事,近年東南造船之技日精,比之百多年前進步不少,航路又是走過的,哪有什麼為難的。”
“既如此,”高拱站了起來,道:“朝廷另有一道密旨,請都督屏退左右,接旨吧。”
李彥直稍稍一愕,便向商行建張居正點了點頭,兩人退下後他才問:“肅卿,密旨何在?”
高拱取出一道聖旨來,捧在手心,掂了掂說:“這道密旨,擬發之時徐閣老曾叮囑我要到上海之後,細勘形勢,再定發與不發。密旨我雖不曾看過,但揣摩當下局勢,卻也猜到了幾分。都督……”高拱走近兩步,道:“此處再無第三人,高某人鬥膽,想先問一句犯忌討死的話。”
李彥直眼中微露訝異之色:“肅卿有什麼話,何必說得如此嚴重?”
高拱卻不因李彥直如此說就放鬆,臉色依然凝重,將聲音壓得極低:“都督,高拱鬥膽一問:若漕銀也到了你手裏,你是想做周公,還是想做王莽?”
李彥直實不料高拱竟能當著他的麵說出這等話來,怔了怔——這下卻不是假裝——過了一會,才笑了起來:“原來北京那邊,是擔心我這個啊。”
高拱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天下能戰之兵,天下能用之財,在快握在都督手中了,再接下來,便是看都督怎麼選擇了。”
李彥直收了笑容,也沒回答,隻是說:“局勢發展到現在這樣,其實也不是一開始所能料及。”
他也還看不透高拱的心思呢,甚至不知高拱說這樣的話,是否是得了徐階的秘囑。
高拱見他臉色雖然保持平和,但眼神已不似方才那麼閑逸了,他本來就知道這次的差使,辦好了,公私兩便,辦砸了,不但馬上就有性命有憂,而且死了還得遺臭萬年,他其實也是在賭博,是芳是臭,是成是敗,卻都在李彥直一念之間了。
但李彥直也沒回答他的話,竟然反問:“那麼若依肅卿,我該如何選擇?”(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