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裏述說著,來到東海以後,她也曾和一些中國人說起她在歐洲的事情,可那些中國人要麼就很驚訝,把她的事情當作趣聞來聽,要麼就很不理解,好像希拉裏說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這是知識背景和文化背景有極大差異所致,尤其是涉及到歐羅巴的地理常識、天主教的宗教常識、西方世界的觀念常識時,希拉裏若不解釋聽她說話的中國人便無法理解,所以常常是她說一句話卻要做七八句的注解。
所以這麼久以來,希拉裏連一個好的聆聽者都沒找到,更別說是找到一個可以和她交流的人了。
可是現在,李彥直對她說的話竟然好像完全能明白,而且與自己的對話也是絲絲入扣,絕對不是不懂裝懂,這又拉近了他和希拉裏之間的心理距離。
“難道,他也是歐洲人?還是說去過歐洲?還是說跟到這邊傳教的神父、 修士學習過?”
她的這種猜測其實有一些道理,李彥直雖然沒有跟神父、修士學習過,可卻接受過西化了的教育,盡管是異化了的西化教育。
這些問題希拉裏沒問,但心裏已經產生了一種“文化老鄉”的感覺。
“可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裏呢?”李彥直問。
“三年前,我發了暫願。”
依據天主教的規矩,一名女天主教徒若是有誌於修道,要先向本堂神父提出意向,神父若同意就會安排她到某一個修會接受灌輸,經過幾年的培養,就有資格宣誓發願成為一名正式的修女。誓願分為暫願和終身願,暫願一般是一年到三年,期滿之後可以續願,這叫複願,若複願期滿還不想還俗就可以發終身願一輩子侍奉她們的主了。
“可正當我要全心投入主的懷抱時,我的父親去世了。”
希拉裏的父親是一個有著很深中國傳統印記的父親,雖然越洋二十餘載,在家庭中卻還恪守著仁孝的教育,希拉裏受乃父影響,雖成為了一名修女並到了修會中生活,可依然保持著對父親的孝順。
“我的父親臨終時希望骨灰能回中國,我在他彌留之際答應了他,可是歐羅巴和中華萬裏迢迢,要把他的骨灰帶回來,那是多麼艱難,艱難到幾乎不可能!”
就在這時,一個西班牙籍的神父聽說了她的事情,就把她介紹給了耶穌會的會長羅耀拉,羅耀拉聽說她懂得中國話和一門印度方言,就鼓勵她到東方來服務,並順便完成她對她父親的諾言。
“於是,我就在裏斯本出發,和沙勿略神父一起,去到了印度的臥亞。沙勿略神父留在了那裏,而讓我先到中國來看看。他說他過一段時間也要過來。在他的幫助下,葡萄牙在臥亞的官員幫我找到了一艘前往刺桐港(泉州)的船。可是船在經過滿剌加海峽時卻不幸沉沒了。我抱著一塊木頭漂到了海邊,在荒蕪的岸上苦苦等待,終於讓我等到了一艘經過的船隻。當時我以為是天主眷顧我,誰知道來的卻不是天使,而是撒旦!”
“撒旦?”李彥直問:“就是賓鬆那一夥人嗎?”
“嗯。”希拉裏痛苦地點了點頭。
“難道……他們……他們玷汙了你?”說出這句話時李彥直心中有些不忍,跪在他腳下的這個年輕修女是這樣的虔誠,這樣純真,若真是被那群海盜給玷汙了誰心中不會難過啊。
“沒……沒有……”希拉裏臉有些紅,修女也是人啊,而且她畢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年輕女孩,“他們聽說了我的來曆之後,就容我上船了,一路上倒也沒難為我。”
原來耶穌會是當時天主教最活躍的修會之一,會士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精英,與歐洲上層社會保持著緊密的聯係,沙勿略來到臥亞這件事情在居住於東方的佛郎機人那裏是很大的新聞,賓鬆才在臥亞停留過,因此也聽說過沙勿略的事情,聽說了希拉裏的來曆後覺得她很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對她保持一定的禮敬。
李彥直掌握的信息不足,不明白這中間的緣故,因此感到奇怪,問道:“他們既然沒為難你,你為什麼還說自己進了地獄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