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有一個項目,跟付款方鬥智鬥勇好幾年了,長大之後見世麵了才發現世界上不要臉的人不少,拖欠工資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這幾年從拖欠、扯皮、撕逼,到創建工作群組,簽訂勞務合同,海藻一步一步地規範著這個項目的運行。她並不是天生果斷堅決的人,她的情緒和處境經常岌岌可危,但這幾年下來倒也磨練起來了。
簽訂合同之後,太平日子才過了幾個月。今天,工資又沒有到賬。付款方出來說已經支付,緊接著又說今天支付,到了晚上又道歉並承諾這幾天支付。
好家夥,這根本不隻是何時支付的問題。這種出爾反爾,滿嘴跑火車沒一句準話的情況海藻受夠了,這些台詞聽了好幾年耳朵都長繭了。但即使是這樣的不尊重,很多人也會選擇算了,再等等看。偏偏海藻不是受氣包,她是什麼呢,她可是垮掉的90後,她才不管個中關係厲害。馬上一條語音過去:每個月按時付款了項目再繼續。
淩晨,付款方把上個月的款項打過來了。付款方位置尷尬,本來是海藻跟客戶之間的中介。但由於海藻和客戶“私通”了,權力被大大削弱,海藻年輕,也沒能圓滑地處理這其中的關係。中介的地位聽起來總感覺沒那麼體麵,海藻前幾天也在項目裏體驗了一把,然而這種賺差價的行為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財富,而且給她帶來了負罪感。
這算不算一種窮人思維呢,下位者當多了,要飯要習慣了,賺錢竟然賺出負罪感了,她這是聖母心爆棚,好人當上癮了?
一陣揶揄還沒抵消心虛,她又笑了,她嘲笑自己自尊心真的那麼強烈,那樣討厭不被尊重,道德感、正義感爆棚的話,為什麼會跟小石頭在一起。她在包容、忍受一個無時無刻都在用年紀、社會地位、性別優勢侮辱她的人。她居然包容並愛著他,太荒謬了。
石頭是個現實主義、功利主義者,或者說他的浪漫已死,他融入這個聲色犬馬的商業社會太久了,他早就對愛情脫敏。什麼愛不愛喜不喜歡,都不切實際,不會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分手到現在兩個禮拜,感覺卻像過了半年,幸好幾乎每天都要上班,海藻對上班的意義有了新的認識,上班根本目的不是賺錢,而是維持活著的固態,它可以讓你不要想太多,讓你的身心處於一種半疲憊半麻醉的狀態,保持穩定。上班讓她不至於沉浸在失戀裏想他想到發瘋。
她把石頭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她當然知道他不會給她打電話,她也在時刻控製自己不去做出任何讓對方發現的關注的舉動。她可以反悔,可以想念,但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承受不了一點的關係裏的博弈。她要肯定的愛意。閨蜜嘲笑她既要又要,太貪心了。她何嚐不知道,她把自己放在孤獨的濃煙裏自身自滅,悄悄打開一條幻想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