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了一片好美的天空,那麼藍那麼透,萬裏無雲千裏無風,隻有那亙古不變的藍調印在我的眼眶裏。
然後我又看到了我,我躺在浴缸裏,裏麵沒有水隻有血,染的邊緣枯黑如碎掉的玫瑰。
哦,原來我已經死了!
死在了有著美麗蔚藍色天空的那一天。
……
“喵”
一隻黑色的貓懶洋洋蹲在屋頂上曬太陽,在溫暖的陽光下眯起了淡金色的眼,然後又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一聲愜意的叫聲。
這裏處於郊區,一麵是寬敞的馬路一麵是大片的空地,前者人流稀稀拉拉,後者還在等著開發。
而貓所在的這棟房子,就處在背靠空地的那一邊,簡而言之除了偏還是偏。
擺在窗外的不知名植物已經枯死,半遮蔽的窗簾讓人看不清屋內,種種跡象都表明這裏很有可能無人居住。
但是蹲在屋頂上的貓卻能看的清清楚楚,裏麵還是有人的,隻不過是個死人。
因為這屋頂上不知為何破了一個大洞,剛好露出裏麵的浴缸和躺在裏麵的那具屍體。
如果是正常人看到這一情景肯定是先報警,但是讓一隻貓去理解人類的社會製度和報警就太過為難了。
於是,貓隻是自顧自的繼續曬它的太陽,偶爾給屍體幾眼表達自己的好奇。兩者就這麼都保持著安安靜靜,直到一陣手機鈴聲傳來。
然後在貓的好奇之中,浴缸裏麵的屍體一動,從暗紅混濁的一灘血水裏,伸出一隻已經白骨化的手,拿起了嗡嗡作響的手機。
“你這孩子今年也不回來嗎,一年都不回家知不知道很讓人擔心啊。
今年說什麼也要回家看看,你要是還不回來我就過去找你了。”
媽媽絮絮叨叨的聲音跨過播音孔劈頭蓋臉直衝她已經開始漏風的腦門,阿燦把手機拿遠一點,聲音無奈:
“媽,我不是不回去,隻是現在有點不方便。”
“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
對麵媽媽的聲音開始變得埋怨起來:“你一畢業就留在了外麵,讓你回老家找工作你不肯,現在隻是讓你回家看看你也不肯,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究極大招一出,屍體敗下陣來。
“好好好,今年一定回去,一定。”
後來又說了什麼呢,聲音變小貓聽不清了,隻能聽到來自兩個女人的交談裏,開始夾雜著細細的哭聲。
那是一個人對於另一個人思念,也是死者對於生者的無可奈何。
阿燦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
為了省錢,獨居住在偏僻之處的她遭遇了入室搶劫,結果對方不僅想劫財,看清她的臉後還想再劫個色。
於是她從放棄反抗到拚命掙紮,精心養護的長長指甲劃破了對方的臉,惱羞成怒的搶劫犯抬手一刀正捅在她心髒上。
指甲從肉裏折了,溢出的血從指尖一路流在地上,心髒破了,在它停止它的功能那一瞬間,依然泵出血讓它們噴在了牆上。
成年人有4到5升的血液,聽起來不多現在卻怎麼止也止不住,流也流不完。
慌了的劫匪急急忙忙把她的屍體塞進衛生間裏,再塞進那個她特地買的,小小的隻有1米2的塑料浴缸裏。
後來阿燦窩在這小缸裏漸漸腐爛時想,如果當時買的是陶瓷浴缸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她的死亡給染色了。
而這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時間是半年,跨越度卻不是,它從去年跨到了今年,於是就變成了媽媽口裏的你怎麼一年都沒有回來過了。
媽媽啊媽媽!
這並不是我想的啊!
生命於阿燦而言是一陣煙,在無人知曉的時候突然就散的一幹二淨了。
她盡力握住了它殘留的眷戀,現在隻剩下和著血水的這0.6立方米了。
掛斷電話的阿燦像一個孩子一樣蜷縮起來,假裝還在媽媽的子宮裏。
可是這裏隻有飄在光裏的灰塵和透藍如寶石般的美麗天空。
咦!
今天還有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