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室外慘白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蟬躲在樹上不知名的角落聒噪,高調的求偶。
屋內,房頂上的風扇葉片呼啦啦的吹,少女躺在沙發上,白皙修長的雙腿倒立,貼著雪白無痕的牆麵,試圖用局部冰涼的觸感對抗周遭的炎熱。
無聊的午後,腦袋越來越昏昏沉沉,總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睡眠和刻意沾不上邊。
醒來後,蘇棠拿小型收音機聽音樂,來來回回將天線轉了360度,始終獲取不到一個清晰的電台,每一句歌詞都含混不清,帶著雜音,莫名的有種年代感。
女歌手用渾厚的嗓音唱到“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歌詞是她不曾深刻體驗過的感悟,但旋律依舊讓人忍不住跟著節奏搖擺。
在蘇棠的記憶中,那個暑假好似出奇的長,可又空白的想不起任何經曆。
仿佛無邊無際,仿佛倏忽而過。
她幾乎整天窩在家裏,無聊的感覺沒有找上門,反而過得逍遙自在,看來虛度光陰和混日子這兩個貶義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舒服的代名詞。
蘇棠一家人住在蘇爸爸單位後麵的大院裏,偌大的院子幾乎處於閑置狀態,隻建了三套平房,作為員工的臨時宿舍用。
房子是兩室一廳,每套房正對麵還搭配有兩個房間,作為廚房和儲藏室,這種配置對於一家三口來說,用起來綽綽有餘。
大院兩扇大鐵門鏽跡斑駁,又沉又重,蘇棠總是用盡吃奶的力氣才能關上。
“轟通”一聲巨響,仿佛宣告與外界隔絕。
進了院子,地勢先高後低,三套房子窩藏在最低處,淹沒在叢生的荒草裏,但凡少往前走幾步,若不注意,壓根都發現不了這幾戶人家。
天氣燥熱沉悶,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蔫了吧唧,蘇棠也是,她的活動範圍幾乎囿於幾十平米的房子,走出大院的時候更是罕見。
生活仿佛向著更單調的方向前進,可單調的好處是沒有變化,沒有變化就無需費力應對。
如果日子如流水,人隻需隨波逐流,也是很好。
隻不過,恍然之間會有種被遺忘的錯覺。
事實證明,這不是錯覺。
終於有一天,蘇媽媽在晚飯後率先把疑惑說出口:“話說,初一開學這麼晚嗎?”
蘇爸爸正全神貫注的看新聞聯播,頭也不回的說:“新生入學肯定要比其他年紀的晚,在家等通知就行了,還能把咱們家蘇棠落下不成?”
對哦,蘇棠想,還能把我落下不成?
院子後麵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被蘇媽媽開墾出來,種了一排玉米,若幹辣椒。
那日,蘇棠正撅著屁股蹲在地頭,手裏拿著一隻小布丁,一口一口舔著,眼睛瞅著地裏的玉米和辣椒。
玉米和辣椒長勢喜人,玉米已抽了穗,長長的紅櫻子像流蘇一般垂在玉米杆上,小米椒還未染上紅色,卻是結的滿滿當當。
隔著老遠就聽見蘇爸爸火急火燎的喊:“蘇棠,快,背上書包,去振興中學報道。初一新生都開學一周了!”
蘇棠聞聲,錯愕的轉頭,嘴巴張成“O”型:啊?
手裏剩下的半截小布丁頓時也不香了,半天沒添,雪糕被高溫融化,奶油正一滴一滴的落在腳下的草叢裏。
什麼情況?都開學了也沒人通知我,振興中心你真的禮貌麼?!
如果真忘了就別再想起來行麼?
這個暑假實在是太長,長到她都快忘記了還要上學這個事兒,長到足以體會到遊手好閑不用上學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
現在,蘇爸爸一嗓子把她從天堂的生活中硬生生拽下來了。
蘇棠書包裏隻放了一個鉛筆盒,一個筆記本,走起路來東西在包裏左右晃蕩。蘇爸爸推出來摩托車,跨上去踩了幾下油門,發動車子,煙筒裏冒出灰色的煙霧。蘇棠從小就愛聞這個味道,不知算不算什麼怪癖。